陽光透過他虹膜的時候,陸铎辰仿佛在其中看見了小貓眼睛裡八歲的自己。
他拉住沈懷??的手腕,薄薄皮肉下嶙峋的骨骼,輕到讓他震驚。
“你瘋了,人臉複制手術做第二次一定會死的,身體經受不住外來皮膚的二次傷害。”
沈懷??卻像是已經思考了很久:“我早晚會死掉的,生下孩子之後,幫我換回原來那張平庸的臉,可以嗎?”
“你要離開莊弗槿嗎?”
其實這個問題已經越界了,陸铎辰之前從來不過問病人的私事。
他為人像一把手術刀一樣冰冷而專業。
“我也不知道,”沈懷??的眼睛是一個盛滿了無助情緒的容器,睫毛一直在抖,“我隻是……不想再作為沈眠活下去了。”
陸铎辰寒涼的視線下,沈懷??似乎在親手解剖自己。
苦澀的呻吟聲從他的牙縫裡擠出來,他說:
“做别人的影子,真的很痛苦。”
趨利避害的本能讓陸铎辰快步走下了台階。
當他擡頭往回看的時候,沈懷??還呆滞的留在原地。
眼中盡是破碎的神态。
陸铎辰在心裡一遍一遍的告誡着自己。
不要插手别人的家事,不要聽信沈懷??自己作出的決定,他隻是一個沒有行為能力的被監護人。
可沈懷??的孤獨與弱小,像一隻正在被抽離神經做成标本的倉鼠。
對方定定地看着他,把他當做荒涼大海上唯一的浮木。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幫不了你。”
“好、好的,”強撐着精神又說了許多話,沈懷??确實疲憊不堪了,他的瞳孔擴展開,失去聚焦,“謝謝你願意聽我講話,陸醫生。”
陸铎辰強制自己從他身上移開視線。
他救不了很多人,從他走上手術台不久,就意識到這件事了。
人各有命。
無法通過人力轉圜。
陸铎辰今年快三十歲,是經過帝國專業系統培養出的一位最優秀的醫生。
他幾乎不感情用事。
告别沈懷??,陸铎辰重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那裡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等他。
陸铎辰少見地被驚了一哆嗦,很快鎮定地說:“你來了。”
莊弗槿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看表:“檢查是在十五分鐘前結束的,你和沈懷??離開遠主任的屋子後,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