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直接被撞到就嚴重至此,那莊弗槿……
他看見莊弗槿滿臉是血地朝自己走來,黑色的衣服像都濕透了,每走一步,在草地上留下兩個深紅的腳印。
恍惚間,沈懷??望見那個戰場前浴血奮戰的彭霜,不會疼,不把自己的命當做命。
用對待一把刀的方式對待自我,最終被割得萬仞穿心,偏偏身體還保持着破布娃娃般的勉強完好的狀态。
莊弗槿拉他站起來,又俯首埋在他肩膀上,疲憊又迷茫的倦鳥一樣,上半身深深彎折着,歎息似的說:“我死了才好吧,你才自由了……”
貼得好近,沈懷??能感覺到對方急速流失的體溫。
“我該怎麼去說服自己放你自由,我常常想,帶你一起死掉就好了,哪怕入地獄我也糾纏你。”
他的瞳仁逐漸渙散,手指卻把沈懷??的衣服越抓越緊,仿佛除了那人,世界上再沒有一處他能落腳的島嶼。
“剛才應該抱着你一起滾到車輪底下,沒有任何人和事能分開我們,可我舍不得你,想到你又變成冰冷的一具屍體,一張照片上的舊影,用眼珠平靜地看着我。我害怕,又想把自己再僞裝成一個瞎子……”
“你根本不懂要怎麼威脅我,抓我入獄這種事我不怕的,我可以拉着你一起坐牢。我隻怕你離開我的視線。”
“不要離開我,不要讓我再找不到你。”
他說這麼多,卻都是強弩之末的癡話。他的神志再也撐不住千瘡百孔的身子,一昏倒,還能再醒來嗎?
地獄裡沒有沈懷??,即使僥幸活着,沈懷??會不會又趁他重傷,逃走了呢?
“别離開我……”莊弗槿重複着一句話,終于在沈懷??臂彎裡人事不省。
第176章
昨日死
月光下的一切呈現出血橙般暖意融融的紅色,沈懷??察覺到這種詭異的色調的時候,不少人已經把他團團圍住,他肩膀上一輕,那些人竟是把生死未蔔的莊弗槿也奪過去了。
刑振和劉先洛也被控制住,反扭着胳膊與他隔街而站。
沈懷??伸手按住眼皮,阻斷了一滴血液的流淌。
那是莊弗槿暈厥前摸他額發時留下的殘迹。
他的眼白已經被腥冷的液體染成朱紅色,怪不得外界都浸在一層血幕之中,看不真切。
那群人像不會說話的傀儡,擡起莊弗槿便走,沈懷??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你們帶他到哪兒?”
“醫院。”意料之中的回答。
對方衆人中沒有一張他熟悉的面孔,沈懷??道:“你們不是莊弗槿的人。”
一人止住腳步回答他:“京城當然不是隻有他隻手遮天。”
莊弗槿蒼白的面孔在數道人影的間隙裡露出,又一晃而過。
那樣寂靜,沒有悲喜,也許内髒破裂的後果開始顯現,他的耳道慢慢溢出一線鮮血。
脆弱無力的模樣,沈懷??從沒見過。
他便轉過身不再看。
背後有富人區熱鬧華麗的霓虹,月如明珠,多好的夜晚,莊弗槿重傷之後,沒人再羁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