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樣一個人,一直以來被所有人寵愛着,得到的無限包容,無限寵溺,在這一刻通通化作無形。
在她的世界裡,分明就隻有一個人。
一個已經去世十幾年的人。
她為他笑,為他哭,為他努力生活,為他作踐自己。
她仿佛是最潇灑無羁的那個,可事實上,她卻是将自己捆得最緊的那個。
她将自己緊緊捆在一個已經去世的人身上,也隻有他,才能真正影響她的情緒。
慕淺就坐在旁邊,靜靜地看着容清姿哭了許久,終于伸出手來,輕輕抱住了她。
“媽媽。”她輕聲道,“爸爸怎麼會騙你呢?‘唯有牡丹真國色’……你在爸爸心裡是怎樣的位置,你難道還不知道嗎?”
……
夜深時分,酒店房間内,已經哭了很久的容清姿終于一點點地恢複了平靜。
慕淺始終坐在她旁邊,任由她哭了許久,并未勸她。
十幾年的委屈與痛苦,她需要這樣一場宣洩。
而且,遠遠不夠。
門鈴響起的瞬間,慕淺才回過神,站起身來走到了門口。
打開門,吳昊站在門口,遞給她一幅畫。
那是放在懷安畫堂進門處最中心的那幅牡丹,最驚豔隆重的一幅牡丹。
慕淺伸手接了過來,旋即便關上了門。
吳昊看着漸漸閉合的房門,張了張嘴,到底也沒發出聲音。
慕淺回到卧室,走到床邊,将那幅畫豎了起來,放到了容清姿身邊。
“媽媽,這幅牡丹圖,我讓人拿來了。”慕淺說,“你好多年沒有好好看過這幅畫,現在,我把它還給你。”
容清姿原本躺在床上,幾乎讓被子整個地蓋過自己的頭,聽見慕淺這句話,她才緩緩拉下被子,看向了慕淺手中那幅畫。
隻一眼,眼淚就再度迷離了視線。
她緩緩坐起身來,伸手拿過那幅畫,放到自己面前,細細地端詳了起來。
他作畫從來不喜用重色,卻唯有在畫牡丹的時候,會施以濃厚而飽滿的紅色。
這樣的心意,她怎麼會誤解了呢?
“他與盛琳從小相識……”再開口時,容清姿聲音已經喑啞到極緻,“盛琳年少時就喜歡茉莉花,他偶爾會随意塗抹一張給她……後來,我們在淮市跟盛琳重逢,那個時候他已經開始以畫為生,眼見着盛琳孤苦一人,又大着肚子,回來他就畫了一幅茉莉花給她……我吃醋,不許他用花畫别的女人,所以他就再也沒有畫過……從那以後,他每年給我畫一幅牡丹……我卻都弄丢了……”
她說着話,眼淚不斷地落到畫框玻璃上,她伸手去擦,卻隻是越抹越多。
“沒有弄丢。”慕淺說,“那些牡丹圖,都找回來了。”
容清姿聞言,擡頭看向慕淺。
慕淺微微一笑,“畫堂開設之後,霍靳西把爸爸畫的很多畫都找了回來,其中就有七幅牡丹圖。我接手之後,又接連找到了剩下的三幅,現在爸爸畫的十張牡丹圖都在畫堂的珍藏室裡。”
容清姿哭着哭着就笑了,笑過之後,眼淚卻更加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