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頁)

  “說得好像你很得意?”

  “不得意,隻是可惜,畢竟是陪了這麼多年的女人……被活埋的感覺恐怕不太好受,還有一點點心疼。”

  肆無忌憚的侮辱,必然要有所還擊。

  “經濟罪一名單列下來我都說不清,股市崩盤,境外資産被凍結,手頭染了多少人的血,你心裡清楚,調查令已經下來,你現在就是買張我們鄉下那種土巴士的車票都不太容易吧……人爬得越高,摔下來就越疼。”

  她說得輕快,卻讓鏟土的人都頓了動作。

  為什麼活埋她呢?

  他吐着煙圈,吐字清晰得罵了一句話——秦魚,你就是個婊子!

  指尖的煙頭扔下,火光點落在她臉上,熾熱火燒,混着泥土……窒息。

  卻還有他憤怒後的笑聲。

  “但你也太天真,有些東西雷聲大雨點小,不在圈子裡掌握過規則的人自以為是玩弄規則,隻會讓自己顯得可笑又可悲,就好像現在的你。”

  他蹲下身,像是個蹲在小溪邊看着水裡遊魚打發時光的頑劣少年。

  “鐵證不如山,疑罪從無,抓不到我,這鋪子攤得再大也沒用,就算抓到了,法律有時候是一種工具,拿到它的人越強,它才會顯得更有用。不過你估計也沒什麼機會看到了。”

  她的确看不到了,因為最後一大片土蓋下來。

  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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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内村往東走三裡地才有村衛生所,還是幾個村獨一家的,那雪白簾子隔着的卧床上躺着的少女睜開眼的時候,無人知,可很多人的世界都一瞬間變了。

  ——因為剛好停電了。

  秋時的傍晚能見度已經不高,燈泡息了光明,屋子裡就暗了一大半,竹内村有名的榆木疙瘩秦遠才發現自己女兒醒了,他立馬站了起來,原本木讷的臉上有了動容,但依舊不太會說話,隻有幹巴巴的一句:“小魚,你怎麼樣了,還不舒服嗎?會不會暈?”

  秦魚猛然看到這張略有潦草髒污的臉,一時眼神變得有些空洞,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恍恍惚惚的,好像失了魂,最終卻變成痛苦跟恐懼。

  别人看不懂,作為父親,秦遠看懂了,隻是不明白,但一時心疼得不行,剛要說什麼,秦魚卻昏了過去。

  秦遠叫喊了醫生,很快,懶懶散散打着哈欠的醫生來了,給秦魚看了瞳孔,再看了臉色,嘴巴一開一合說了什麼,最後不耐煩一揮手。

  “明知自己聽不懂還來什麼,還不如你老婆來呢!”

  這話剛好被醫生妻子聽到了,後者臉色難看,罵罵咧咧,醫生頓時悻悻,一本正經對秦遠說:“醫生囑咐還是要聽的,不然還要看醫生做什麼,算了,跟你說也聽不到,聾子一個,你說你還能幹什麼事兒,也就鋸鋸木頭了……”

  才一米六多的人指着一米八多的秦遠罵,後者卻也隻能木讷看着他,罵解氣了後,這矮個醫生拿了紙寫了一些字,将紙張扔給秦遠,又張開手,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要一百。

  二十一世紀初,在農村地頭,一百塊已經是不少的錢,秦遠不明白對方為什麼隻是随便幫她女兒看了看就要這麼多錢,甚至也沒有給藥,但也沒法辯駁對方,因他們這邊就一個醫生。

  得罪不起。

  ——————

  秦魚不知道自己父親因為她咬牙大出血,花了好多錢,但她昏過去後,意識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坑裡,好多土落下來,但在她被煙頭燙痛下意識仰頭看去後,隐約聽見了一聲貓叫聲。

  那些泥土突兀又返了回去。

  像是電腦上的視頻軟件屏幕上用鼠标往回拉的視線效果。

  或者是FLASH上更明顯的一幀一幀快速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