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容跟第五刀翎見到了,面色微微變。
秦魚笑了。
“你們心疼了。”
這個人總是能抓住别人軟肋,然後切中要害。
方有容不語,但阖眼,似倦怠萬分,問了一個問題,怅然又寥寥,久遠飄蕩于高空,仿佛她一直等在那,就為了這樣一句話。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大概也是很多人的問題。
隻是之前,不是急着給她蓋鍋問罪,就是狐疑震驚,倒是無人敢問,或許也都知道秦魚未必會說。
但方有容問了,大概會不一樣——哪怕此前青丘說的話,十有八九都是謊言。
“為了什麼啊。”秦魚站在高空,因軀體在重塑,黑光蘊染,風雨不絕,倒也不顯得多邪惡猙獰,因力量向來無罪,邪惡的隻在人心,這是秦魚一貫始終的觀念。
她想的是什麼,她做的也就是什麼。
“師姐,你想過回頭嗎?為你已失去的那些人。”
方有容一怔,腦海裡迅速閃現一片火海,再回溯,便是明明端方爾雅不苟言笑卻最終笑容媚俗躺在不堪之人身下承歡的那個女子,青樓華樂,人間煉獄。
而後她路過很多條燈火輝煌錦繡明堂的街道,明明前後皆無陰暗,都能隐約聽到那個女子在自己耳邊輕輕的一句:容兒,日後莫要回頭。
因為回頭就會很難過很難過。
她眼眶壓了澀意,淡淡道:“人之所以一年一年老去,就是因為明白失去的,終究不會再回來。”
秦魚:“是啊,可如果是那些人失去了你呢?”
方有容頓然明白秦魚的意思——若是她的母親失去了她麼,她定然是舍不得她那般難過的,定會不顧一切回到她身邊。
因為人死了就死了,過地府,喝了湯,過了橋,不記得前塵往事,也隻有還活着的人總是意難平,會痛苦,會念想,也會因為念想而更痛苦。
“你想回到一些人身邊,對你很重要的人。”
“是。”秦魚笑了笑,手掌落在臉上,手上的血被雨水洗去,手指撫過眼角。
“有些人的路,生來曲徑通明,華光萬丈,而有些人的路,需以屍骨鋪墊,諸神開道。”
“我若是要達成目的,總是要讓一些人死一死的。”
也不知她說的是下面堆砌的各色屍身,還是孤塵那些人。
方有容沉吟片刻,才淺聲道:“有舍有得,也是常理。”
很多人細品她這句話,多多少少明白其中苦澀之意——秦魚若真有所圖,要以孤塵等人之性命走她屍骨堆砌之道,也必要有所損失,比如離開無阙。
這一離開,就不能回頭了吧。
方有容知道,這就是秦魚的舍。
其實舍的也不算多,她素來知道自家這個小師妹看似溫軟和善,其實心中極傲,眼界非凡,尋常人等,尋常之物是全然不上心的,既然不上心,抛棄得也就尤其輕松。
因為那些丢棄的,她來日都可以輕易從别的地方得到。
若是不算輕松的,到底也是抛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