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老頭什麼的,畢竟周玄青算是她師傅,方有容便嗔看了秦魚一眼,娓娓道來關于周玄青的一些故事。
方有容并非擅抒情之人,也不似楚茨那般擅文藝修辭,她的文學涵養基本沉澱于多年的處理公務,用詞自然簡明扼要,所以她給秦魚描述的周玄青舊事就很簡單了,但秦魚此人思緒缜密,情感細膩,仿佛通過這簡單的故事,目光飄遠,落在無阙山門外。
那一時,青山綠水,山階悠遠,一個半大不小的清隽少年在山路上緩緩登階,他雙臂摟後,拖着一個更小了好幾歲的男童,那男童病态,瘦弱不堪,趴在少年人背上弱弱呼吸,腦袋無力得趴在少年肩頭,大概是一縷山風來,他才睜開眼,見到了曠世清美的山景,眼中多了幾分風采,但也有些懼怕跟不安。
“周哥哥,你放我下來吧。”
“沒事,你不舒服,再睡一會。”
“可是……”
男童到底還是疲累的,見說不動人就不說了,隻是觀察周遭,這樣好的地方,跟從前在家鄉的貧荒天差地别,但男童很不安,總覺得不真實,所以他在最犯困的時候,喃喃了一句,“哥哥,我們會分開嗎?”
他以為會很快得到回答,但沒有,似乎也沒走了,因為風景固定了。
男童艱難撐開眼皮,努力擡了腦袋,見到了台階上面……視線能看到的最上面,山霧泛着林木的澀澀清淡苦香,隐隐約約中,他見到一個少女提着驅趕山霧的燈盞,那燈光在白日裡也顯得柔美動人。
隻是看不清影子。
卻能聽到聲音。
“周玄青,陳狐是麼?可還能走?”
她這樣說着,自己卻如同靈動活潑的小青雀,提着燈盞快活地走下階梯,朝他們靠近。
那霧越來越淡。
他卻感覺到自己哥哥的呼吸越來越遠。
陳狐低下頭,那一時,忽然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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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這世上人心的堕落,不是因為得不到,而是因為某些慢慢的缺失。”
得不到,會讓人不滿足。
缺失,則讓人惶恐跟怨憎。
于是成魔,殺另一個魔,成全了内心的怨憎跟嫉妒,以為這樣可以彌補缺失。
可是不能。
從來都不能。
“你說的這些事……原來我還不理解周老頭,如今卻理解了。”
方有容淡淡颔首,清淺道:“當年的那個男童跟如今的陳狐從沒想過缺失的從來不止他一個,周前輩……他未必沒有後悔過。”
不管是愛上一個魔女,不管是因為愛上這個魔女而受她哄騙,還是間接影響了自己從小愛護的弟弟堕魔,他從未表達過自己的内心。
那種沉澱于靈魂深處的痛苦讓他靈魂分裂,變成兩個人。
“所以他後來也知道陳狐殺掉的妻子是魔女了吧,難怪不殺陳狐……不過就算不知道,也許也不會殺。”
方有容:“恨是恨,痛是痛。”
秦魚對這種情感萬分感同身受,于是垂了眸,但沒表露,隻問了一句:“那現在陳狐是?”
方有容看了一眼天牢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