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4頁)

陸昀從未受過這般侮辱!

他自來被名門女子追慕,哪個不捧着他?到羅令妤這裡,他竟淪為了後來者。他是後來者,是用來滿足她的虛榮麼?把建業有名的“玉郎”玩弄于股掌間,她很有成就感?

羅令妤緊拽着他袖子,急聲:“我哪裡敢玩弄你?我真不知我為何會多一個未婚夫君!我來建業前,分明沒有這樁婚事。該是南陽的人……”

陸昀厲聲:“羅令妤!”

羅令妤被他駭得一抖,面色微慘,盯着他雪白紗布下方緊抿的下巴弧線,一時沒敢說下去。

葡萄架下,鼎鼎有名的玉面郎君被她氣得面容幾乎猙獰。他僵着身,咬牙切齒:“你當我三歲孩童一樣哄騙?你不知你有未婚夫君,你也不知你和誰感情糾纏不清麼?你為什麼急忙來建業,為什麼着急嫁人?還非豪門世家不嫁?你沒有玩弄别人的感情,用得着這般躲人?你沒有與人眉來眼去,人家會莫名其妙上門提親?”

“以你的手段,會在人家對你動情時你毫無察覺?”

“你欠了感情債,然後來勾我?!圖我為你解決掉你身後的一堆麻煩?”

“你是要瞞不住了,才會找我!你憑什麼認定我陸昀如此好騙,被你牽着走?!”

羅令妤:“……”

他越說,她面色越白,到後面,拽着他袖子的手都開始發抖。她臉色青白一片,目有惶色,勉強頂着後方竹架子,才沒有被陸昀逼得摔坐下去。女郎面上那羞窘的、狼狽的神色再次出現――陸昀實在是厲害,将她看得很清楚。

她隻說自己有未婚夫君,她連解釋都來不及,他就看清楚了她的本來意圖。

他一貫如此,看透她本質,針針見血。将她掩着的一切都想了個清楚,偏她明知他厲害,還非要往虎山來……

羅令妤松了他的衣袖,掩面跌坐,顫肩而泣。

陸昀立在三步外,仍然站得筆直,臉還是僵着。

羅令妤心裡是真覺得委屈:“我真不曾做什麼……我剛到南陽時不過十歲,我能做什麼?是他總盯着我不放,一開始就到羅家找我……”

陸昀冷笑:“……你莫說你沒有與人勾眼。”

羅令妤狼狽無比:“我寄人籬下,有人待我好,我自然心動。頂多是順勢為之……後來我發現他人品惡劣,我就有些怕他,不敢與他往來了。可是範家是南陽大世家,我得罪不起。”

陸昀:“得罪不起,你就又‘順勢而為’了?”

抽絲剝繭一樣,他真的一個細節也不錯過。她稍有含糊糊弄的地方,陸昀就逼着她倒回去重新說。是有些難堪,尤其是在陸昀面前。羅令妤在他面前,總是不想讓他一次次看到自己不好的那一面。可是偏偏造化使然,她總是被他看到她的不好。她的優點,在她放大的缺點面前,被遮得黯然無光。

幸虧這一次她真的不曾多哄騙他,真的有些無辜。

她言談間偶爾流出的情緒,帶着對那位範郎的恐懼和防備,讓陸昀難看的臉色好看了許多。到後來,陸昀已經蹲在了她面前,聽那靠坐着葡萄架的女郎結巴地講自己如何被人逼出了南陽:“……他身上一點兒也不正,自親眼看到他殺了我身邊侍女後,我就格外怕他,不敢出門了。許是知道我怕了,他又和氣對我……到我十四歲的時候,他有次流露出要聘我的意思,那時我最害怕。”

女郎咬着唇,不甘心道:“許是你覺得我愛财愛勢,誰對我好我便嫁誰。但我也不願嫁一個瘋子,我年紀小小,還不想被人折磨一輩子……”

陸昀嗤笑:“竟沒想過改變他,調教他?”

羅令妤臉紅,他真的字字句句都說中她的心思。于是她更狼狽了:“……瘋子豈能調教好?”

羅令妤小心翼翼地打量陸昀,見他垂着臉,明暗不定的光照在他長眉上,他低着頭思索她話中的真假。他生得好,不言不語時眉骨的弧度也好看十分。羅令妤怔忡間,不覺想到了自己乳母秦媪哭哭啼啼的話。秦媪說她總喜歡同一類男子……羅令妤并不知秦媪說的同一類是何意思,因在她看來,陸三郎與那位範郎一點兒也不同。

陸昀就是最怒的時候,身上也是正氣多些,少有陰暗面。

而她雖如此俗氣,卻也覺得這樣光風霁月的郎君很好。

她正失神琢磨,比較兩位郎君的區别時,額頭突然一痛。她叫一聲,伸手捂住額仰頭,目中帶怒地瞪他。果真陸昀指骨仍曲着,方才分明是他打的她額頭。羅令妤心虛,隻好忍怒。但陸昀似覺得隻打一次難消心中恨,他再次彈指敲向她眉心。

這一次羅令妤疼得眼淚都要掉了。她忍着:“你做什麼打我?你幹嘛總打我?你罵我就是了,不要動手……”

陸昀眼睛分明看不見,伸手卻準确地掐住她臉頰。羅令妤被掐得慘痛,臉頰嫩肉在他指間被掐得一片紅。她嗚嗚咽咽,聽陸昀恨聲:“羅令妤,我算是看出來了。罵你完全無用,你毫無記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