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你垃圾桶裡的藥瓶了。”她斟酌着開口,“你最近……又睡不好了嗎?”
去年高考後時懿剛發現時遠眠和她婚姻的真相時,很長的一段時懿怎麼都睡不着,也不肯去看心理醫生,方若桦隻好讓醫生幫她開了些助眠的藥。但是開學後時懿就沒有再通過她拿藥了。旁敲側擊,時懿也說自己好了,不需要了。現在怎麼又開始了?
時懿默了兩秒,騙她:“偶爾會有不好睡的時候。不是很經常。藥是去年拿的,昨天剛好吃完了最後一顆而已。”
方若桦将信将疑:“這樣嗎?那……你昨天為什麼睡不着?心情不好嗎?”
時懿搖頭,“沒有。有時候失眠都是偶然突發的,沒關系的。”
方若桦看她消瘦了許多的臉龐,明顯不信。
她挪動身子,靠近了時懿,牽過她的手放進手心裡,放緩了聲音問:“壹壹,真的沒事嗎?”
時懿平靜地點頭。
方若桦隻能憑自己的感覺猜測:“是……他又來找你了嗎?”
“他”是誰,不言而喻。
時懿莫名地心一顫,否認道:“沒有。”
“那……是失戀了嗎?”
時懿呼吸都滞了一瞬,但很快還是裝作自然地否認:“沒有,你不要猜了。我真的沒事。”
方若桦無計可施,隻好歎了口氣,擡手摸了一下她的額發叮囑:“盡量不要依靠藥物。如果遇到煩心事,一定要說出來。說給我聽你覺得别扭的話,說給你的朋友、你覺得信任的人,都可以。很多事情,說出來了就會舒服很多。”
方若桦不是那種很溫柔的性格,可作為她的母親,時懿知道她對待自己已經是極盡溫柔了。
她喉嚨哽了哽,心口悶得難受。她已經很對不起她了,她害怕有一天,她會更對不起她。
方若桦循循善誘:”你真的沒有什麼想要和我說說的嗎?”
時懿眼眶一熱,心理防線險些崩塌。
她垂下頭不肯看方若桦,方若桦也不逼她,隻是握着她的手不放,陪着她沉默着。
許久以後,時懿忽然輕聲地問她:“
媽,如果有一天我做出讓你失望的事,你會原諒我嗎?”
方若桦愣了愣,下意識地回:“我相信你是有分寸的孩子……”
時懿眼裡懸着的淚陡然湧出了眼眶,順着下巴滴落在她的胸口。如果,她不是呢?
方若桦被吓到了,驚慌失措地要去擦她的眼淚。
時懿轉過頭說:“我沒事。”她站起身想要逃離這樣難堪的時刻,方若桦卻緊緊地攥着她的手不放,傾身摟住了她的肩膀,低柔哄她:“時懿,我是你媽,在我面前,你在顧忌什麼?”
時懿被她摟在懷裡,咬着唇不說話,隻淚水簌簌地下落。懂事以後,她隻在别人面前哭過一次,第一次是在時遠眠面前。這是第二次。
她不想哭的。可眼淚再也不像從前那樣聽話了。什麼都在失控,她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時懿,在媽媽這裡,你永遠都隻是一個小孩子。你不用僞裝,不用逞強。就算你任性一點,多犯錯一點,又有什麼關系。我是你媽媽啊。我就算會對你有失望的時候,也永遠不可能真的生你的氣啊。”
時懿的眼淚卻越落越兇了。
她不知道她到底想從方若桦口中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委屈、害怕,還是在内疚、絕望。
她抱住方若桦,無聲無息地哭泣着、顫抖着,第一次在方若桦面前哭得這麼無助,這麼脆弱。哭得方若桦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