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恬完全沒有注意到。被當着長輩的面這麼誇,她有點不好意思,紅了耳朵,轉移話題:“你們要不要飲料呀?蝦還酥着的,吃完可能會有點幹。嬸嬸外面還在炸鱿魚圈,一會兒也會送一點進來。”
傅建濤應:“都行,飲料都堆在後倉了。走,我們出去吃一點,今晚晚飯可能會比較晚。”
時懿從善如流。
傅建濤出去了,走在前頭,傅斯恬等在門邊,唇角翹翹的,用眼神詢問時懿。
搞定了?
時懿挑了挑眉,發出很輕的笑氣音,擡手刮了一下傅斯恬的鼻子。
傅斯恬心裡一下子有底了,眼尾瞬間有桃花綻開,灼灼其華。
時懿忍不住眼眸深了深。
傅建濤轉過身想問她們倆吃不吃炸餅,也可以讓王梅芬炸一點,餘光就掃到時懿伸手攥住了傅斯恬的指尖,親昵地晃了晃。
他連忙又轉回了身子,把話咽回了肚子裡。
這些小年輕呀。他嘴角笑紋不由地波動了起來。算了算了,女大不中留。
*
晚上果然很晚才吃的飯,席間,幾個人一直在商量明天辦酒的具體流程和事宜,傅建濤和王梅芬也時不時會和時懿搭幾句話,問一些她和傅斯恬的事,所以這餐飯直接吃到了近九點,大家洗洗差不多就能直接各自回房休息了。
傅斯愉說是單身的最後一夜了,纏着傅斯恬要和她一起睡,讓時懿把姐姐借給她一晚。時懿自然不會和她争,大方地應下了,自己一個人洗完澡,乖巧地獨守空房。
房間是傅斯恬以前睡過的,床架成色卻很新,像是新購置的。整個房間面積不大,目之所及,都是灰漆漆的水泥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家具太少,隻有一張床,一個小桌闆和幾個收納箱,所以倒顯得有幾分空蕩。
時懿想象着那幾年傅斯恬每次回家,是怎樣躲着她奶奶、在這間孤清的小房間裡和自己煲電話粥,聽自己出遊塞北、流連聚會、燈紅酒綠,一顆心揪得發疼。
她端坐在床沿上,摩挲着指下照片裡傅斯恬兒時青澀稚嫩的臉龐,終于有時間打開傅建濤交給她的那五個牛皮紙信封仔細查看。
信封裡的信紙很薄,已經陳舊得發黃了。
時懿一封封看下來,看得出,有四封應該是很多年前,傅建澤還在坐牢的時候寫給傅斯恬慶祝生日的,字迹工工整整,寫得情真意切,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好像沒有寄出,連郵票都沒有貼。
信裡交代的都是他在牢裡過得很好,有認真積極地接受改造,希望傅斯恬要好好聽奶奶、叔叔、嬸嬸的話,好好照顧自己,好好長大,他很想她,他會努力早點出去陪她長大的,諸如此類,全是拳拳父愛的話語。
最底下,字迹看起來最吃力的一封,就是傅建澤留給傅斯恬未來愛人的信。
那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傅建澤身體狀況已經不太好了,他寫得并不多,字迹一反前幾封的幹淨整潔,有些潦草,忽大忽小的。
他寫:
孩子,展信佳。倘若這封信能夠交到你手裡,便說明恬恬和你提過我這個爸爸,你也知曉并接受她的一切,願意與她相伴餘生,愛她護她珍惜她,那我此生最大的顧慮和牽挂,便總算有了着落,可以放下了。
我沒有那個福氣,也沒有那個資格,牽着恬恬的手,陪她走過長長的紅地毯,親手把她交到你手裡了,所以,隻能寫這麼一封薄薄的信,聊表我這個做父親的不舍與祝福。希望不會讓你覺得太困擾。
這一輩子,我陪她的時間實在太少太少、錯過的也實在太多太多了。到現在,我還時常會想起她剛剛學會走路,咿咿呀呀還在學說話時的模樣。她邁着小小短短的腿,搖搖晃晃地沖着我跑來,甜甜地叫着我“爸爸爸爸”,一把抱住我的大腿,把我的心都叫化了。那時候我抱起她,聽她咯咯地笑着,回過頭和她媽媽說,等我八擡大轎把她們迎回家了,我要給她改名叫甜甜。我說,這輩子,我傅建澤的女兒,我要讓她隻吃甜,不吃苦。
可是,我沒用。
我該死。
我成了她吃盡苦頭的罪魁禍首。
人生的小半輩子,她都是苦過來的,艱辛曆盡,我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我曾發過誓,等我出獄後,我一定盡我所能地彌補她、照顧她,做一個好爸爸。可壞事做太多了,老天爺,不給我這個機會了。
我來不及再多愛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