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5頁)

  朱憫達問朱南羨:“你當年去西北衛所前,曾提過要讨一名進士來做你的侍讀,教你學問,可正是此人?”

  朱憫達的話與事實有些出入,但朱南羨聽出他的意思。

  他有些抽出,仿佛被人捅破了心事,做賊心虛地道:“大概是吧。”

  朱憫達看他這副沒出息的模樣,冷哼了一聲,又問晏子言:“先前讓你去找蘇知事代寫策論的原本,你可找到了?”

  晏子言知道那策論原本就在柳朝明身上,卻道:“回殿下,還不曾。”

  朱憫達想了一想,又問柳朝明:“本宮聽說,蘇知事是柳大人帶來詹事府的?”

  柳朝明稱是。

  朱憫達道:“是都察院查出了甚麼,柳大人才帶他過來問罪麼?”

  柳朝明微一沉默,道:“确實是對蘇知事幫十七殿下代寫策論一事有所耳聞,才過來問詢,可惜并無實證。”

  朱憫達聽了這話,若有所思地看了蘇晉一眼,道:“此事既有柳大人過問,本宮是一萬個放心,也罷,這事便交給都察院,柳大人查出什麼,要怎麼責罰,不必再來回本宮了。”

  與其處置一個八品小吏,不如賣都察院一個情面。

  朱憫達是聰明人,方才柳朝明一句“可惜并無實證”,他便猜到他是鐵了心要袒護蘇晉了。

  也是奇了怪了,柳昀自十七歲入都察院,七年下來,一直端着一副近乎冷漠的公允姿态,從未見過他對誰網開一面。

  朱憫達想,這樣也好,眼下他與老七勢如水火,兩個胞弟都不堪大用,若能憑此事赢得都察院的好感,不說支持,哪怕一星半點的偏重,于局面也是大有益處的。

  想到這裡,朱憫達又對柳朝明和緩地說了句:“辛苦柳大人。”也不理仍跪在地上的兩位殿下,轉身走人了。

  等一幹子内臣侍衛都随太子殿下撤了,朱南羨這才拍了拍膝頭,方要去扶蘇晉,柳朝明在一旁冷冷道:“蘇知事,起身吧。”

  朱南羨的手往右騰挪一尺,拎起了晏子言。

  朱十七從地上爬起來,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仍哭得抽抽嗒嗒,朱南羨十分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去問柳朝明:“柳大人,那這代寫策論一事——”

  柳朝明默不作聲地從懷裡取出蘇晉的策論原本,置于方才的燈台,燒了。

  柳朝明道:“此事已了,不必再提。”

  晏子言意識到柳朝明将實證一燒,非但幫了蘇晉,也幫了方才燒策論的自己,立時拜道:“多謝柳大人,翰林那頭下官自會打招呼,必不會再漏什麼風聲。”一頓又道:“隻是,十七殿下那邊……”

  朱南羨當即會意,踢了踢十七的腿:“問你呢,你這是找了哪個不長眼的才把事情捅出來的?”

  朱十七啜泣道:“我統共就找了小侯爺兩回,他幫我找人代寫,出了事,自然讓他想辦法。”

  這話一出,蘇晉便明白過來。

  晏子言把她的“清帛抄”拿給太子殿下看,朱十七卻說認得她的字迹,引來朱憫達生疑,朱十七驚慌之下,找來任暄想轍。任暄卻怕引火燒身,隻好賣了蘇晉,把她的策論原本呈交刑部。卻又怕叫人查出端倪,才來應天府讓蘇晉逃的吧。

  那麼方才晏子言一番話,說仕子鬧事當日,她出生入死之時,躲在茶坊裡戰戰兢兢的幾個大員裡,便是有任暄的。

  原來,将她告到刑部的也不是晏子言,而是這個賊喊捉賊的任暄。

  蘇晉想到此,并沒覺得失望亦或憤怒。

  衆生百态,天下攘攘皆為自己而活,自然有人為了利字而将義字忘盡。

  這一番經曆,就算給自己長個教訓。

  朱十七本以為自己這回少也要挨一通棍子,沒成想代寫一事就這麼結了,大喜之際尚有一些餘驚未定,攀住朱南羨的胳膊抽抽嗒嗒道:“十三哥,我算是瞧明白了,這皇宮上下,隻有您對我最好。您這回冒着被剖肚子的危險,幫我頂了大皇兄一通訓,下回、下回我也替您擋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