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5頁)

  她在長街站定,往四下看去,周遭悄然無聲,靜谧的月色打在青磚牆瓦,不時反照出一道冷光,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刀兵的鋒稍。

  蘇晉低聲道:“殿下,你知道他們為何遲遲不動手嗎?”她沉了一口氣,擡目望北,看向長街盡頭:“再往前,就是四殿下的府邸了。”

  四王封藩北平,手握神州北部咽喉,若能在四王府前殺了十三皇子,将這髒水往其身上一潑,豈不一石二鳥?

  朱南羨一默,又拉着蘇晉往東走,想繞路回宮。

  蘇晉又搖了搖頭:“也去不得。”

  她一直懷疑之前的仕子鬧事背後有人慫恿,後來回當日種種,并不是沒有端倪可尋的。

  鬧事之時,朱雀巷沸反盈天,南城兵馬司獨木難支,形勢艱難,而離城南最近的東西二城兵馬司卻遲遲沒有趕來。

  蘇晉問其故,南城兵馬指揮使覃照林的原話是,東西二城兵馬司在路上與暴匪幹起來了。

  而今細究起來,京師再亂,怎麼會有暴匪能攔了兵馬司的路?

  八成是這兩個兵馬司早已被有心人收買,想刻意放任流之,讓事态鬧大吧。

  今日之局,是仕子案的後續,是藏在仕子案背後的人布下的天羅地網,東西二城兵馬司既為他所驅使,那麼往西往東走,必定有兩城兵馬司攔路。

  蘇晉沒作解釋,朱南羨已明白過來,他道:“那我們往南走,覃照林是左謙的人。”

  蘇晉拽住朱南羨的手道:“他們既然精心設了這個局,那一定已布下天羅地網,就算南城兵馬司的指揮使

  是左将軍的人,那他的手下呢,或者還有沒有别人埋伏?”她一頓,松開朱南羨的手,望向這濃夜之中唯一燃着燈火的地方,“殿下,你聽我說,還有一處地方是安全的。

  “微臣雖未猜出這布局人究竟是誰,但曾家叔侄二人必定脫不了幹系,他們想拿馬少卿做替死鬼洗清自己的嫌疑,那便不能少了證人。所以這宴堂裡,必定還有第三類人,他們毫不知情,是當真來作客的,倘若方才殿下接了毒酒,他們恰好可證明酒席是馬少卿擺的,酒水是馬少卿備的,而這杯毒酒,是馬少卿遞給殿下的。

  “所以殿下,有這些人在,曾家叔侄必定不敢明目張膽地對您動手。殿下隻要回去,在他二人旁邊支一桌,有人奉食,你讓他們先嘗,有人敬酒,你讓他們先品,待到明日天一亮……”

  “待到明日天一亮,我皇兄必定會前來搭救。”朱南羨道,“那你呢?我回去,你怎麼辦?你眼下這身裝扮,無論被任何人發現,都是死路一條。”

  蘇晉斬釘截鐵道:“我往北走,殿下回去。那些暗中埋伏的人見我二人分開,一時間一定覺得有貓膩,反而不敢輕舉妄動,如此正好可以為殿下争取回到馬府的時間。”

  朱南羨愣住:“你要拿自己換我?”

  蘇晉擡眸注視着朱南羨:“是,若能以微臣之命,換殿下之命,隻賺不賠。”

  披風的兜帽很大,罩住蘇晉大半張臉,朱南羨隻能看見隐有月色流淌進她的眸底,與眸中烈火溶在一起,竟透出扣人心扉的光。

  朱南羨短促地笑了一下,也注視着蘇晉的眼,說:“你不明白。”

  卻沒說清究竟不明白什麼,然後他牽過蘇晉的手,低低地道:“本王帶你走,回宮也好,出城也罷,如果有人要你的命,本王就要他們的命。”

  他折轉往南,頭也不回地又道:“有本王在,誰也不能傷你。”

  沈奚趕回宮中,将陸裕為的事與柳朝明簡略說了,續道:“馬府擺這麼大一個局,必定不是為了誘蘇晉去,蘇晉隻是一個餌,他們要誘殺的,另有其人。”

  他說着,目不轉睛地盯着柳朝明:“如果陸裕為被七殿下收買

  ,今夜這個局是七殿下設的,那麼殺了誰,對七殿下最有利?”

  答案已擺在眼前。

  七王的藩地在淮西鳳陽,倘若他有奪儲之志,那麼從淮西引兵入應天府,最大的威脅就是朱南羨。

  眼下景元帝健在,兵權尚在帝王手中,可朱南羨在西北領兵五年不是白領的,等景元帝去世,朱憫達作為嫡長子,是正統繼位不提,就算屆時七王兵強馬壯,能自淮西長驅直入,卻也擋不住西北衛所聽命朱南羨,從後方夾擊。

  何況朱南羨這次回京,朱景元還賜了他金吾衛的領兵權,金吾衛兵強馬壯,也是東宮的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