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并非甚麼要緊事。
朱南羨不知當如何解釋,喉結動了動,隻得“嗯”了一聲。
蘇晉沉默一下,輕聲道:“好。”然後她站起身,掃了宋珏一幹人等一眼,沒再多說,随朱南羨走了。
距六部與都察院衙署不遠處,一條短徑走到盡頭有個六角亭,若是春來,花木扶疏,别是一番好景,然而眼下正值歲末,萬物凋敝,隻算得上是個僻靜處。
朱南羨站在亭中,良久才回轉身,将手中一物往前遞去,遲疑着道:“我來……其實是為還你這個。”
是蘇晉那方刻了“雨”自的玉佩。
他不是個奪人所好的人,想到自己無緣無故将這玉佩據為己有近兩年,實在是難以啟齒。
朱南羨十分好看的眉峰微微擰着,片刻,又試圖解釋:“到今日才還你,是因為……”
因為甚麼呢?怕旁人發現這方玉佩是女子所用,懷疑她的身份?
可自己不是早找了借口搪塞過去了嗎?
自落水後,他見過她數回,每一回他都将這方玉佩貼身藏着,可為甚麼就是不還?
雪後的霁色灑照進亭中,将蘇晉籠在明晖如織的光影裡。
她看了眼朱南羨手裡的玉佩,并不接過,反是問:“殿下知道這玉佩上為何刻了一個‘雨’字嗎?”
朱南羨輕輕“嗯”了一聲:“時雨是你的字。”
蘇晉卻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出生不久,父親母親相繼去世,是祖父一人把我養大,祖父遭難那年,我尚未及笄,所以也沒有名字,隻有阿雨這個閨名。”
她說着,垂下眼簾,聲音聽不出悲喜:“故居的一切都被焚毀,隻餘這方玉佩,這是我祖父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一直貼身帶着。”
朱南羨聽了這話,目中露出愧色:“對不起,我不知它對你如此重要。”将玉佩更往前遞了些許,續道,“你收好,日後不要再弄丢了。”
可他再想了想,又笃定道:“再弄丢也無妨,不管丢在哪裡,本王都為你找回來。”
蘇晉眸光微動,不由擡眸看他一眼。
片刻,她再次垂下眼簾,露出一個短促而清淺的笑:“殿下也喜歡這玉佩?”
朱南羨不解其意:“嗯?”
蘇晉輕聲道:“倘若殿下喜歡,就收下罷。”
仿若有山岚自虛無處穿山過海而來,将他足下所履之地化作雲端山崗。
朱南羨懸在身側的手不可抑制地顫了顫,可他的目色還猶自凝然。
他收回握着玉佩的手,點了一下頭,鎮定地道:“那好,本王先替你保管。”
他已全然忘了昨夜沈婧交代之事,忘了問蘇晉年關宴後,是否願去東宮見他皇嫂一面。
朱南羨的腦子空空如也,他隻知道,自己再這麼與她對面而立下去,真不知道會發生些甚麼。
是以他咽了口唾沫道:“本王先走了。”折轉身走了沒兩步,一頭撞在亭柱之上。
蘇晉蓦地一笑。
朱南羨“咳”一聲,掉過頭,再次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豈知才走了三兩步,沒留神亭前石階,一腳踩空。
他在雪地裡趔趄了兩步才站穩,卻不敢回頭,躊躇地頓了頓,疾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