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3頁)

  以至于她隔日醒來就病了。

  病情來勢洶洶,頭暈目眩,渾身發燙,走路如踩在雲端,自草鋪上站起來時,一個踉跄險些栽進眼前的火堆裡。

  還好朱南羨眼明手快撈了她一把,擡手在她額頭一摸,眼裡的憂思簡直無處安放,當下一個橫抱把她抱入石洞内,對還趴在草甸子上打盹的覃照林言簡意赅道了句:“起開。”

  覃照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朱南羨懷裡已病得神志不清的蘇晉,也顧不上背上傷痛,爬起來便問:“俺家大人這是咋了?”

  朱南羨聽到“俺家”二字,分外不滿地“啧”了一聲,把蘇晉小心翼翼地放在草甸子上,吩咐覃照林:“給本王顧看好了。”

  他自角落裡拾了兩張草席,擱在離火堆不遠不近處,貼石壁擺好,又自外頭山洞撿了幹草回來,夾在草席中間,隔開地上的寒氣。

  睡在石洞的戚绫聽到這番響動也已醒了,她看着朱南羨重新把蘇晉橫抱起,小心翼翼地擱在那張松軟的草席上,不由起身跟過去,斂衽拜了拜,喚了聲:“殿下。”

  朱南羨正忙着拿自己的鬥篷将蘇晉仔仔細細裹個嚴實。

  戚绫看他似乎沒聽見,又問了句:“殿下,蘇大人這是怎麼了?”

  朱南羨這才注意到有人與自己說話,一雙好看的眉擰起來:“不知怎麼就病了。”

  他回過頭看戚绫一眼:“醒了?”然後他問:“你身子好些了嗎?”

  戚绫臉上微微一紅,垂下眼簾道:“回殿下,已好些了,多謝殿下關懷。”

  “這很好。”朱南羨站起身,點頭道:“那你去外頭取些雪回來,本王想為阿……蘇禦史煮熱水,但又要守在一旁照顧她,實在脫不開身。”

  戚绫愣了愣,複又看了他身後的蘇晉一眼,應道:“是,臣女這就去。”

  朱南羨怕蘇晉睡得不舒服,将外袍脫下,為她支了個軟枕,然後就不知道怎麼辦了。

  他是天家嫡十三子,自出生起便集無上尊榮于一身,從小到大,隻有旁人緊着趕着伺候他的,他實在不怎麼會照顧人。

  朱南羨一臉無措地坐在蘇晉身旁,擡手在她額稍輕輕探了探,唉,還是燙的;小心翼翼地将她手腕從鬥篷裡挪出來,試着為她把把脈,唉,把不出個名堂,隻好小心翼翼地再擱回去。

  一時又想縱馬去林場外請醫正,可這一來一回足足要一日,且不說覃照林三人能不能好好照顧蘇晉,封岚山中危機四伏,他這麼一去曝露了行蹤,叫人找到這裡,要對她不利該怎麼辦?

  朱南羨眸色一黯,想到昨日朱十四之所以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傷她,一定是受父皇默許的。

  阿山實在不忍看他家殿下這麼一副苦大仇深哀聲歎氣的模樣,獨自撐起一條腿,跳到蘇晉邊上,湊近瞧了瞧,對朱南羨道:“殿下,蘇大人這樣子,像是在散病氣。”

  朱南羨一愣:“散病氣?”

  被嫌棄粗手粗腳勒令在一旁呆着的覃照林聽了這話道:“哎,還真像。”他觑了朱南羨一眼,稍稍湊近了些,隻見蘇晉一臉潮紅,雙目緊閉,神志似已不清,“昨兒還好好的,這是遇着啥事了,咋散得這麼厲害?”

  “屬下家鄉有個說法,說一個人倘若一直操勞着辛苦着反倒沒甚麼,最怕突然一日松緩下來,甚麼都不去想,甚麼都不去管,體内繃緊的那根弦一斷,積壓着的病氣就全浮上來了,所以有的人您别看前一刻還好好的,下一刻就病倒了。”

  阿山說着,又鎖眉看向蘇晉:“奇怪,尋常人散病氣至多染個風寒患個熱症,極少看到蘇大人這般一倒下就神志不清的。”

  朱南羨轉臉看他,憂心地問:“要緊嗎?”

  阿山道:“既是‘散’病氣,就要将這病散出來,當是不要緊的。”他說着,笑道,“早聽說做禦史的操勞,蘇大人這一倒下,競像是一下子要把積攢了十來年的病氣全散出來一般,興許是被那黑熊驚着了,又或是昨晚遇到了别的甚麼,叫大人忽然就卸了心防,殿下知道嗎?”

  朱南羨一時怔然。

  他沉默地看向蘇晉,片刻低聲道:“她從前過得不好。”

  然後他伸出手去,隔着鬥篷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安靜而堅定地道:“以後不會了。”

  阿山知道十三殿下與蘇禦史乃摯友,否則昨日也不會舍命相救,于是勸道:“殿下不必憂心,其實能這麼病一回是好事,把體内積壓着的病氣全散出來,日後身子骨還會更好些呢。”

  朱南羨愣道:“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