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頁)

  趙衍見狀也不多留,與蘇晉對揖作别,待他走遠了,戚绫才又道:“敢問蘇大人,今日來宗人府,可是為十三殿下而來的?”

  蘇晉不言。

  戚绫道:“臣女知道十三殿下與蘇大人是至交,出了這樣的事,蘇大人為殿下奔波亦在情理之中。臣女隻是想問大人,可有什麼話,有什麼信物要轉交殿下?臣女可以代勞。”

  蘇晉心中詫異,面上卻不動聲色:“殿下身在内殿,你此去吊唁,能見到殿下?”

  “不瞞蘇大人,臣女今日一早去求過姐夫。”戚绫道,“便是我阿姐戚寰的夫婿十二殿下,他準允我趁今日吊唁,去内殿探望十三殿下。”說着,像是怕蘇晉不信一般,自繡囊裡掏出一件物事遞與她看。

  竟是朱祁嶽随身攜帶的令牌。

  蘇晉見了這令牌,便也不再遲疑,說道:“我沒什麼好帶給殿下的,怕他用過後擱在一旁被有心人做了手腳,隻有幾句話,你切切記住。”

  “大人請說。”

  “你且告訴他,用過的,不可再用;信過的,不可再信;親眼所見,不一定是真相;親耳所聞,也不一定是事實。”

  東宮既有朱祁嶽的鷹揚衛相護,朱沢微若想害朱南羨,通過暗殺是不大行得通了,最有可能便是用毒。

  但遞與朱南羨的物件事先都有鷹揚衛驗過,朱南羨自己也不可能不防,在這樣的情形下,唯一能讓人百密一疏的法子,便是先制造一個以假亂真的假象。

  戚绫道:“是,臣女記住了。”說着轉身欲走,又頓住腳步,“能否請蘇大人将方才的話寫成字條?”她頰上有些微微的紅,“吊唁時要跪在正殿念兩個時辰的佛經,臣女怕,念完經文忘了大人的叮囑。”

  蘇晉點了一下頭:“好,你且等等。”

  戚绫看着蘇晉折入宗人府的身影,眸中閃過一絲黯然。

  這其實是她難以啟齒的私心——自年關宴到冬獵,十三殿下已直言回拒她兩回了。可如今他遭此大難,聽朱祁嶽的鷹揚衛說,殿下夜裡聽到一點聲響便醒,常在廊下坐到天明,她便忍不住想去看他,又怕他瞧不起自己,這才想到來找蘇晉。

  戚绫知道朱南羨待蘇晉是不一樣的,她想,若自己能跟蘇晉讨得一樣信物,哪怕是一張字條再去看十三殿下,他或許就不會在意她的卑微,甚至還願與她再說上兩句話。

  蘇晉将寫好的字條交給戚绫,問:“你可是帶了銀針?”

  戚绫道:“是帶了,蘇大人怎知?”

  蘇晉道:“那好,你将銀針交與他時,記得告訴他若事出蹊跷,銀針也是不可信的。還有,這字條他看過後便該燒了。”

  戚绫再向蘇晉福了福身:“臣女一定轉告殿下。”

  吊唁在東宮正殿,排頭由戚貴妃,喻貴妃,淇妃引着念誦佛經,後頭才是衆妃嫔女眷。戚绫去得晚了,自殿前先跟戚貴妃磕了個頭,輕聲喚了句:“姑姑。”等她點頭了,這才回了自己的位置。

  這是後宮的規矩,吊唁自辰時到午時,先念誦兩個時辰的佛經,正午用過齋飯,自未時到酉時,再靜跪兩個時辰。

  至午時,嬷嬷來分發齋飯,戚绫刻意留到最後一個取,那嬷嬷看她一眼,暗自将齋飯與一枚腰牌放在她的托盤裡,道了聲:“去吧。”

  這是朱祁嶽事先交代好的,這枚腰牌可令她行至東華殿側門外。

  是剛入春的午時,日光濃烈而靜谧,戚绫隔着垂花門看去,朱南羨就坐在殿外台階上,手裡像是擺弄着什麼,身旁還放着林林總總許多劍穗。

  戚绫見過這些劍穗,是曾經沈三妹編來送與他的。

  朱南羨自劍穗裡抽出一根一根紅色的絲縧,纏在手裡的東西上,似乎想要打個結,日後好挂在脖子上,置于衣衫内貼身藏着,但他實在手笨,怎麼纏也纏不好。

  朱紅絲縧在修長指間慢慢繞,陽光灑下來,将他手中物事折出一道光。

  便是那枚刻着“雨”字的玉佩。

  戚绫見狀,将手中托盤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輕輕走過去,喚了一聲:“殿下。”

  朱南羨愣了一下,擡起頭來看到是她,目光黯淡下去,垂下頭“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