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知道蘇晉其實并未找到證據,眼下這一計實為瞞天過海,似是不經意往她手裡那封密信一掃,竟是一張調理風寒之症的藥方。
倒與他去年拿着一張銀票作密信,将馮夢平诓在馮府有異曲同工之妙。
沈奚雙眼一彎:“其實也沒什麼好瞞着這位大人的,無非是找着了七殿下曾落在這延合宮裡的信物,隻是那信物現如今不在我二人身上,否則還能拿出來叫二位掌掌眼。”
他說完這話,與蘇晉互看一眼,二人徑自從宮門前的石階走下,理也不理伍喻峥一行人等,繞過巷末遠去了。
伍喻峥直覺蘇晉與沈奚語藏機鋒,卻不解其意,思索了一陣,正欲将沈奚追回,沒成想身旁的暗衛卻将他攔了攔,說道:“勞煩伍大人先派人暗中跟上蘇大人與沈大人,切莫讓他二人走丢了,待我這頭回禀了七殿下,再追回不遲。”
蘇晉與沈奚雖瞞過了伍喻峥,但也知道這不過是緩兵之計,不出半刻,帶羽林衛搜過延合宮故所,便會将他二人追回。
當務之急是先離開後宮。
延合宮位于後宮深處,要行至前宮幾經輾轉。
眼下天已大亮,四下還有行走請安的宮人,蘇晉與沈奚方繞過一個甬道,險些與幾名引路的婢女撞得滿懷。
兩人定睛一看,跟在那幾名婢女身後的竟是趙府的二千金,趙妧。
趙妧身為京師貴女,不日即将定親,今日一早特來後宮跟喻貴妃與戚貴妃請安領賞。
她一身淺色衣裙,鬓邊紅梅簪大約因為大喜将至,為整個人更添幾分生意。
但她的眼底卻毫無喜色,将一旁沒站穩的宮婢扶了扶,目光便落在蘇晉身旁,那個身披墨黑鬥篷,眉眼如畫的人身上。
沈奚也正看着她,見她望來,微一颔首算是招呼,随即對蘇晉道:“走。”
蘇晉點了一下頭,說了句:“唐突二小姐了。”然後與沈奚一起繞過她們一行人等,朝南側門的方向走去。
當初沈奚在趙府别院住了兩月,他在宮中是什麼處境,趙妧不是不知,見他二人這般行色匆匆,想必是又遇到了麻煩。
趙妧微抿了抿唇,喚道:“蘇大人,沈大人。”她追上幾步,欠了欠身,“兩位大人可是要離宮?”她垂眸道,“阿妧可以帶二位大人走,我……今日是乘父親的馬車來的,眼下正是要自南側門離開。”
“可是趙大人那輛挂了右都禦史官牌的馬車?”蘇晉問道。
“正是。”
蘇晉當機立斷道:“青樾,你跟趙二小姐走。”
沈奚看着蘇晉,沒有答話。
他明白蘇晉的意思,若他二人都跟趙妧離開,羽林衛勢必跟得緊緊的,隻能躲得了一時,因此他二人必得有一人去将遠遠跟着他們的羽林衛攔下。
這個人隻能是蘇晉。
她好歹是刑部侍郎,當着後宮這麼多人的面,羽林衛不敢無故對她動手,但若沈奚落在他們手裡,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縱是至交,他也承了她太多恩了。
蘇晉見沈奚不言,于是道:“你不必擔心,我從恭旋門出去,左謙雖在北大營,但他早已安排了金吾衛保護我。”她說着,伸手扶了扶沈奚的胳膊,又道,“你我好不容易一起走到今日,此刻更該步步為營。”她一頓,“殿下就要回來了,保命要緊。”
趙妧又喚了一聲:“沈大人……”
眼角淚痣幽暗有光,片刻後,沈奚“嗯”了一聲,沒再多言,轉身随趙妧一并走了。
大約是朱沢微已得知了沈奚蘇晉夜闖延合宮的消息,到辰時,前後宮已增派了數名羽林衛搜巡。
沈奚與趙妧走到通往南側門的背巷,二人一同登上馬車。
然而馬車還未使出宮門,便被兩名護守衛攔下,拱手道:“方才接到七殿下之命,内宮有竊賊出逃,命各宮門守衛嚴查,敢問車上可是都察院趙衍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