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一聽這話就愣住了。
這是——朱沢微已知道她的事了?
餘美人哭得悲痛難當,可蘇晉看了看朱南羨與柳朝明,一時之間竟沒開口為身下這個無辜的女子說話。
不是沒有悲憫之心。
皇權之争如嗜血旋渦,當中風浪如刀,他們與朱沢微之間已不死不休,無辜的人若卷進來,隻有被碾碎的下場。
“秦桑。”朱南羨又冷着聲喚了一句。
秦桑拱了拱手,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徑自将餘美人扛了出去。
堂門掩上後不久,外頭便傳來利劍刺入血肉的聲音,堂内三人都沒說話,過了會兒,秦桑進來禀報道:“殿下,餘美人已薨逝了。”
朱南羨道:“嗯,傳令宗人府,給她晉個位分,厚葬了。”
秦桑稱是,又道:“隻是方才卑職扛餘美人出去時,外頭跪着的禮部羅大人忽然暈過去了,也不知瞧見了多少,殿下可要卑職去禮部打聲招呼?”
“不必了。”朱南羨道,“他挑在這時候暈,還能瞧見什麼?”
柳朝明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猶自發怔的蘇晉,問了句:“案子彙總寫完了嗎?”
蘇晉的目色仍是黯淡無光的,她安靜了許久,才回道:“已寫好了,殿下與大人是眼下就要過目嗎”
朱南羨略想了一下朱沢微送餘美人來此的目的,說道:“不必,你先回刑部,我與柳禦史還有事相商,晚些時候自會看你的奏本。”
其實蘇晉知道朱南羨要與柳朝明相商何事。
而今朱沢微手裡,唯一的,最要命的籌碼,便是她的身世了。
可歎她當初本着為民請命的志向入都察院,而今卻有無辜之人因她冤死。
如果她身為女子跻身朝堂本來就是離經叛道,那麼今日她所處的局面,究竟是與自己的本心背道而馳,還是這是她的必經之路?
蘇晉應了聲:“好。”慢慢地将手裡的奏本與案宗擱下,卻沒有立時離開。
她倒也沒多麼自責與難過,隻是有些惘然罷了。
柳朝明與朱南羨側目看向她,似乎想說什麼,卻誰也沒有先開這個口。
這時,外頭忽有一名金吾衛來報:“禀太子殿下,十七殿下聽聞淇妃娘娘要行催生之事,帶着人去延合宮了!”
朱南羨因繼任儲君,回宮後,便将宗人府左宗正之位給了朱旻爾,讓他協理後宮事宜。兩日前,沈奚得空來東宮說朱沢微與淇妃的事,因朱十七協理後宮,倒也沒避着他。
朱南羨一聽這話,皺眉道:“他用什麼名目去的?”
“回殿下。”來禀報的金吾衛有些猶豫,“穢亂宮闱,悖逆倫常之罪。”
“狀書狀詞呢?”朱南羨看了柳朝明與蘇晉一眼,這樣大的罪名,朱旻爾如果沒跟都察院或刑部提證,怎麼能擅自問罪?
“安醫正是未時過後去的延合宮的,當時十七殿下本是與七殿下一并在宗人府的,他得知此事後,也不知是聽七殿下說了什麼,忽然寫了一份狀詞着人遞去都察院,聲稱要請禦史來審七殿下與淇妃娘娘。殿下您也知道,柳大人未時便來未央宮這裡了,是以那份狀詞柳大人還沒看過,十七殿下說怕夜長夢多,等不及都察院授意,已親自帶着人闖進淇妃娘娘宮裡了。”
“他怕夜長夢多,就不怕打草驚蛇?”朱南羨道。
朱沢微老謀深算,既然敢送餘美人前來遞話,說明他對自己與淇妃的事早有應對。
朱南羨與柳朝明原打算仔細想個法子,一并将朱沢微手裡頭關于蘇晉的命門掐了,誰知道朱十七卻要在這個關頭中了朱沢微的激将法。
這時,一名内侍慌慌張張地自外頭跑來,還沒進堂内便跌跪在門檻處:“禀太子殿下,淇妃娘娘她……淇妃娘娘她生産時,因為十七殿下帶人闖入殿内,受了驚吓,腹下出血劇痛難忍,小殿下……一生下來就死了,淇妃娘娘的命也隻在一息之間,眼下七殿下正帶着人過去問責十七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