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南羨道:“這是羅尚書告訴你的?”
胡元捷道:“回陛下,正是。”又欲誇贊羅松堂兩句,可擡目對上晉安帝的目光,隻見他眉梢眼底絲毫沒有悅色,沉沉然竟讓人捉摸不透。
“羅松堂。”過了一會兒,朱南羨喚道。
羅松堂知道自己此刻已觸怒天顔,但他身為禮部尚書,總不能不勸陛下立後吧?
罷了,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反正今日這立後的話頭是胡元捷起的,陛下就是再氣,也不能當着外使的面說不立後,更不能當着外使的面治自己的罪,自己這一番辛苦,可都是忠心耿耿地為了陛下您呐。
思及此,羅松堂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邁開步子回了句:“臣在。”
朱南羨道:“朕記得日前你說過,朕的登基大典,定在九月初一?”
“回陛下,正是。”羅松堂道,“先帝于七月初八駕崩,到八月二十七,守孝四十九日滿,此後籌備三日,恰逢九月初一大吉,該是陛下的登基大典。”
朱南羨又道:“若朕要立後,皇後的人選,最晚該在哪一日定下來?”
朱南羨一向對立後之事避之不及,羅松堂實沒想到他今日竟肯主動開口詢問,大喜之下不免覺得是自己慫恿胡元捷這一招見了成效,叫陛下決定咽下這個啞巴虧。
“回陛下,登基大典既是九月初一,那麼立後的旨意至晚至晚也該提前二十日宣讀,即八月初十,否則禮部這裡是怎麼都籌備不過來了。”
朱南羨淡淡道:“哦,立後有什麼規矩麼?”
羅松堂道:“回陛下,大婚的規矩繁多,立後倒是沒什麼,隻需宣旨即可。隻是,依照禮制,這道旨意該由先帝或先後來拟,然先帝先後仙逝,順位而下,隻有陛下您親自來拟立後的聖旨了。”
栀子堂外一時無人作聲。
過了一會兒,朱南羨道:“好,你八月初十傳戚绫進宮接旨。”
羅松堂訝然道:“陛下這是應了?”
朱南羨不置可否。
羅松堂又看了眼在立在一旁不言不語的沈奚與柳朝明,遲疑着又道:“陛下既應了,那初十廷議過後,臣便請柳大人,沈大人,還有其餘各部堂官,後宮的兩位太妃一并來奉天殿,等候陛下宣旨?”
朱南羨默立了片刻,“嗯”了一聲,随即繞開他,大步往未央宮外而去,抛下一句:“還有中書舍人舒桓。”
白露節後,沈奚徹底解決了西北軍資軍費的問題,朝政雖仍繁重,好在沒那麼吃緊了。至八月,涼州衛傳來消息,說朱荀與茅作峰二人分率先行軍,最遲八月末可抵涼州城,而後行軍衛最遲也會在九月中到。這一消息無疑讓朱南羨與衆臣大松了一口氣,西北氣候酷烈,若行軍太慢,拖到冬月,無疑會給軍資與駐防都造成負擔。而提前半月抵達,也給兵将們争取了足夠的休整時間。
西北出征,這一朝中最為棘手的要務暫得以解決,接下來的重中之重便是登基大典與立後了。
八月初十當日,廷議過後,凡三品以上朝臣都未離開。
守在奉天殿外的内侍吳敞唱過三聲後,則見奉天殿門左右一開,戚绫一身海棠色大袖背子,臂繞雲紋霞披,雲鬓邊的金步搖不繁不簡,稱得整個人溫婉如芙蓉,又俏麗如春桃。
她緩步走到殿中,拜下道:“臣女戚绫,參見陛下。”
朱南羨道:“平身。”随即将手裡的聖旨遞給立在一旁的舒桓。
舒桓展開聖旨,一抹愣色自他眸中一閃而逝,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安定侯府四女戚绫柔嘉表度,德儀備至,笃生勳閥,克奉芳型,特賜封為賢禮郡主,自即日起,行郡主之儀,欽此。”
衆臣原以為今日等候的事冊立皇後的聖旨,誰知朱南羨一道旨意反賜了戚绫郡主之銜。既為郡主,那便入了皇室宗親,如此是再不可能為後為妃了。
戚绫跪地俯身接旨:“郡主賢禮,戚绫,謝陛下恩典。”
她的神情是分外平靜的,仿佛早就料到了結果。
朱南羨看着她,沉默了一下,說道:“戚绫,你與朕共患過難,也曾于危難之際幫過朕,朕一直記在心裡,願佑你一世福澤,但,加封立銜需一級一級地來,朕今日之所以在奉天殿宣讀此旨,除了賜你郡主之銜外,還要當着衆卿之面,許你一諾——待你大婚之日,朕會收你為義妹,冊封你為我大随朝的公主,以公主之禮,将你風光大嫁。”
戚绫垂眸跪在奉天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