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在沿下的雪太厚了,墜在脖頸下的锒铛也太過沉重,蘇晉再擡腳,一個支撐不住,竟摔倒在雪地裡。
追上來的禦史要将她扶起,蘇晉抓牢他的胳膊:“這位禦史,你……你能不能幫我去問問,方才站在軒轅台東欄台上的人是誰?”
禦史遲疑地看了欄台一樣:“蘇大人,下官并未瞧見那處有什麼人。”
“那就立刻去打聽!”蘇晉厲聲道。
她努力讓自己平複下來,又道,“本官就在這裡等,若不打聽明白了,本官今日就是被這風雪寒天冷死在這裡,也不随你等去刑部。”
禦史與侍衛對看一樣,片刻,一名侍衛對她拱了拱手,急匆匆去了。
蘇晉被另一名侍衛扶起身,倚在欄上歇了口氣,才發覺自己當真是亂了心神,她被幽禁在柳府近百日,早已被阻絕了消息,與其讓人去打聽,不如親自問一問來得明白。
她看向眼前的禦史:“你叫什麼,當年本官在都察院,為何沒見過你?”
“回蘇大人,下官姓劉名方敞,原在大理寺任職,晉安元年,陛下親征後被調任至都察院,彼時大人已出使了,是以沒怎麼見過下官。”
蘇晉“嗯”了一聲:“朝廷各部各寺官職出缺,七月内閣議事,要說要借着陛下凱旋而歸的當口,從都察院抽調數名禦史去各衙門任要職,名錄可定下了?”
當時内閣議的是,名錄要等朱南羨回來才告知于衆,換言之,倘若這禦史答定下了,就說明晉安帝已班師回朝。
“回蘇大人的話,名錄——”禦史一句話沒說話完,目光忽地自階沿上一掃,撩袍行禮,“下官拜見柳大人。”
第205章
二零五章
暮雪封天,柳朝明自階沿走下,眼底凝着寒霜:“怎麼回事?”
劉禦史道:“回柳大人,蘇大人說方才在軒轅台上瞧見一人,想知道是誰,下官已派侍衛過去打聽了。”
蘇晉抵牆站着,别開臉不看他。
她的發絲有些淩亂,微垂的眸光是迷離的,抿緊的唇角微微輕顫,也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擔憂。
柳朝明的目光落在她鎖在頸枷裡的手。
纖細的手指凍得通紅,指節處已有一塊一塊青紫,手腕破了皮,大約是方才摔倒時擦傷的,還在往外滲血。
他的眉心微微一擰。
一旁的劉禦史看到柳朝明的神情,目光亦落在蘇晉的手腕上。
久在朝中,誰不知蘇柳二位大人走得近,聽聞兩家還是世交,這不,連蘇大人犯事被押回宮,都察院的錢大人還額外交代要以禮相待,刑枷就是做個樣子,到了刑部便為蘇大人摘了。
劉禦史道:“這枷子太沉,天又冷,蘇大人這麼等在雪裡,必是要凍傷的。”取出銅鑰,“不然下官先幫大人将頸枷拿下來。”
還沒走上前,锒铛铮然一響,蘇晉往一旁移步寸許,竟避開了他。
劉禦史有些窘迫地愣住,又移目看向柳朝明。
誰知柳朝明也一臉清寒,斥道:“沒規矩了是嗎?”
所幸沒過多久,方才去尋人的侍衛便回來了。
落後他身後半步,是都察院禦史言脩與一名罩着墨色鬥篷的人。
夜幕裡,這一襲墨色鬥篷如同自漫天雪海裡蕩來的一葉孤舟,蘇晉怔怔地看着,忍不住要走近幾步。
但她已比方才清醒許多了,很想見他,又盼着千萬不要是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