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10頁)

  聽了小吏的話,同在工坊的江主事與呂主事便慌了神,帝王居所,除了皇帝身邊的帶刀近侍,任何人進入都需卸下兵器,包括皇後。

  “攝政大人,可要傳幾位親軍衛指揮使去攔着皇後娘娘?”

  柳朝明見雪停了,一面往外走,一面扔下一句:“讓朱弈珩去。”

  江主事一愣:“十殿下?”

  可這宮裡,哪有大臣吩咐王爺辦事的?

  還待再問,一旁的呂主事悄聲道:“江大人,如今這朝廷,該聽誰的不該聽誰的,您心裡沒個譜?十殿下領着宗人令,确實能管這事,您還是趕緊去尋他,省得謹身殿那頭亂了套,攝政大人怪罪。”

  謹身殿已經亂套了。

  沈筠一到,将守在外頭的侍衛,裡頭伺候侍婢通通攆了出來,獨自提着紅纓槍在外間站了一會兒,心神稍緩,才一步一步朝内殿走去。

  天色方明,内殿還掌着燈火。

  朱昱深倚着引枕,半卧在龍榻上,雙目是阖着的,似在睡。

  沈筠看着他,說不出什麼滋味。

  她其實并不确定發生了什麼,昨日得知朱南羨去世,也是茫然大過傷痛,枯坐一夜,才隐隐覺得不對——四哥人已谵妄,前日傍晚,十三傳召他做什麼?為何十三會在傳召四哥後,忽然放火**?既是有嫡立嫡,诏書為何要立四哥為帝,十七呢?八月末,他們回京複命,小奚為何不惜溺死四哥也要試探他癡症的真假?

  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可怖的揣測,說不清是驚是悲。

  倉惶間,也不顧兩位太妃阻攔,奪了馬便趕回宮,直到看到燒得精光的殿宇,揣測一下化作磅礴的怒意,驅使着她提着紅纓槍便闖來謹身殿。

  可現在,她站在朱昱深眼前了,又感到一絲無措。

  他阖目半卧的樣子這麼靜,分明就是癡了。

  是不是——自己想錯了?

  紛亂的思緒反倒令心神鎮定下來,輕聲喚了句:“四哥。”然後盼着他如以往一般聽不見,不要應。

  然而,片刻後,沈筠卻聽到一聲輕歎。

  半卧在榻上的朱昱深緩緩睜開眼,回了一句:“三妹。”

  紅纓槍“铛”一聲墜在地上,朱穗拂地,掃出一片涼意。

  她似乎仍難以置信,看了一眼擱在禦案上治癡症的藥湯,怔然道:“你……不是癡了麼?”

  又覺得不對,再問:“何時好的?”

  再一想,仍是錯的,于是問:“是不是……早就好了,因為、因為怕十三削藩,所以——”

  “我騙了你。”朱昱深看沈筠這副樣子,沉默地打斷,“對不住。”

  饒是心裡已有揣測,事實擺在眼前,才發現難以承受,以至于還在拼命幫他找借口。

  沈筠整個人都亂了。

  她茫然又不解地看着朱昱深:“不是,為什麼啊?為什麼要騙我?我又不會害你,你怕削藩,我與十三一起長大,我去與他說。或者大不了不當這個王爺,我陪你,帶着瑄兒與瑾兒,一起去北涼,去達丹,或者南下去安南?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癡症好了不與我說?”

  “我沒有患過癡症。”半晌,朱昱深應道,又頓了頓,“三妹,我賭不起,你是沈家人。”

  沈筠愣道:“你當初娶我,不早就知道我是沈家三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