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這就好比一個人撿到了一隻小雞,辛辛苦苦把它養大,它長大後十分争氣,一天下十個蛋,讓他發了大财。這時候,朝廷忽然頒布了一道政策,命官府給貧戶新民每人分一隻雞,雞一天下兩個蛋,民一個,朝廷一個,既造福民生,又為朝廷增收。
于是當地的官府就拿着這道政策找這個人來了,說你這隻雞既然是撿來的,就是屬于朝廷的,應該依照政策,應該把雞蛋分給朝廷一半,另外,因為你這隻雞是異品,下得蛋太多,所以我們官府要拿八個,你隻能留兩個。
說白了,這就是鑽新政的空子。
蘇晉問:“你們自種桑田來,可有短過朝廷的稅?”
“沒有,從來沒有。”吳叟道。
“交了多少年?超過十五年了嗎?”
吳叟掰着手指頭數,半晌,一拍腦袋:“記不大清了,這事都是江老爺操心的,要問過他。”又道,“其實之前姚縣令已來找過幾回了,每回都氣勢洶洶,朝廷的事咱們都不太懂,也不知是不是當真違反了新政,蘇公子,您不知道,年關剛過那會兒,姚縣令就來過一趟,說過陣子,他與府尹大人要跟着欽差大人一齊進京拜見什麼國公爺與首輔大人,讓咱們緊着在三月前,将新政這三年短官府的銀錢的還了,可咱們就算湊,哪湊得出三年的銀子呢?”
三月前?可今日已是二月初十了。
難怪這姓姚的縣令無論如何都要将江舊同帶走,原來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晁清看着蘇晉,有些擔憂:“蘇榭,你想管此事?”
他沒告訴她,其實去年中這事一鬧出來,他就給京裡寫過信,誰知石沉大海。
蘇晉知道自己不宜管太多,可這翠微鎮上的鎮民,到底是受阿翁與她的牽連才下了翠微山,幾年苦日子熬過來,好不容易出了頭,竟然遇到這樣狼心狗肺的官府。
她是做過禦史,做過刑部尚書的人,眼中容不下這樣的砂子。
一旁的吳叟也勸:“蘇公子,咱們是信得過您,才與您說一說,并沒有請您幫忙的意思。再說您一個書生,能幫得上什麼呢?若惹急了姚縣令,牽連了您才是罪過。您是不知,姚縣令頂頭上那位,當真是京裡的大官,聽說就連咱們錦州府的府尹進京了,也隻有萬幸才能見上一面,惹不起的。”
覃照林問:“公子,咋說?”
蘇晉看他一臉“是在這兒揍人還是上京裡揍人去”的模樣,沉吟一番,坐下來:“讓我想個轍。”
朱南羨在梳香與雲熙的宅院外等了一整日都沒瞧見人,一直到日頭偏西,才見江玥兒帶着幾個江家的下人找來。
“南公子,您怎麼在這兒?”江玥兒問,又道,“南公子,出事了。”
朱南羨沒答她頭一句話,隻問:“什麼事?”
江玥兒将今早的事端一五一十道來,然後說:“晁先生與那位蘇公子說會幫忙想法子,可這姚縣令已不是頭一回找阿爹麻煩了,玥兒實在有些擔心。”
她擡起頭,目色盈盈地看着朱南羨:“南公子,您能帶玥兒去縣衙見阿爹一面嗎?”
第224章
二二四章
朱南羨聽說麟兒與梳香被官府帶走,心中不是不急的,但再一想,他們不過是因孩童失蹤的緣故被帶去問幾句話,自己這便找去,反倒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也罷,再等一日。
于是回了江玥兒一句:“你找旁人陪你吧。”徑自回江宅了。
身上沾了野豬與山泥的腥味,打水洗淨,夜裡枕着小木牌睡去。木牌上镂空刻了個雨字,是仿着蘇晉那方玉佩雕的,他手藝差勁,三年來刻廢了許多個,隻有這個勉強能看。
隔日醒來,又把行囊整理了一次。
蘇晉在甯州服刑三年,已準允探視了。朱南羨原打算這兩日就動身前往甯州的,意外與麟兒重逢,不得不從長計議。
他其實一點都不缺銀子,當年柳昀送他離宮,幫他把這些年十三王府與南昌府的私财提了出來,來江家做護院,一來是為了掩藏身份,二來想到日後要換一種活法,總不能沒有謀生的本事。
這一思量便從天明思量到天暮,日頭西沉,斜陽在檐下淬上金,朱南羨提了刀,欲再去梳香與麟兒的宅子外看看,還沒走出正院,就見江玥兒與田叔亟亟迎上來道:“南公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