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道:“朱昱深與柳昀既在川蜀,說明收複安南,建立雲貴第十三道已成功,大概隻這兩日,就會昭告天下,立安南為大随交趾,設立西南總都司,改北平為都城,着手建立北平随宮。”
“等新的随宮建好,朱昱深會改北平為順天府,即刻待朝臣遷入。”
朱南羨問:“定北平為順天府,那應天府呢?”
沈奚道:“應天府畢竟是昔景元帝打下來的,祖制不可廢,因此會作留都,仍是京師應天。”
“為了區分,應天府的京師,日後加一‘南’字,是為南京,而順天府都城,京師前加一‘北’字,從今往後,北平便作北京。”
“北京與南京兩個都城并行執政,是柳昀提議的,遷都不可一蹴而就,哪怕等幾年後,都城真正遷往北京,兩邊的朝政與官制也會各保留一套,有些政事仍由南京直轄。”
“直到天下真正穩定下來,才會循序漸進地将所有政務全全收納入順天府。”
蘇晉沉吟道:“朝中各官職本就出缺,南北兩京又要各自設銜,這樣一來,朝廷豈非缺人得很?”
沈奚道:“永濟二年開了科考,循例是三年一回,但朱昱深與柳昀許是早就有了遷都的主意,去年開了一次恩科,今年因出征安南,春闱是沒了,秋闱還是有的,明年還要再開恩科,饒是這樣,人才也要悉心挑選,敷衍是不能夠的,挑選完還要分去試守,但也不急,北京的随宮還沒建好,遷都還要等些年頭。”
“不過——”沈奚說到這裡,頓了頓,“遷都一事雖定下,朝野中,一直異聲難平,尤以羅尚書,劉尚書幾人為首,說這是敗壞了祖制,要遭天譴,去年朱昱深出征前,龔國公還親自進宮了一趟,若非文遠侯親自來勸,隻怕要在奉天殿前長跪不起。”
曆來革新,必定異聲四起,遇到阻撓,也是情理之中的。
然而,蘇晉聽到“文遠侯”三字,心中一凝,腦中一下像閃過什麼極重要念頭,似乎有一樁一直以來沒想明白的事忽然之間清楚了。
正要仔細琢磨,馬車忽然颠簸,帶得她整個人往前傾。
等朱南羨将她扶回來坐好,方才那抹念頭便煙消雲散了。
蘇晉有些懊悔,仍逼迫自己回想,可不管怎麼追本溯源,思緒隻停留在三年多前,齊帛遠與她說,柳昀父親贈給她的那枚玉玦,其實是為贈給柳昀的結發妻的。
她是為了這個才去還玉,才被囚禁入柳府的書房。
沈奚見蘇晉神色有異,喚了聲:“時雨?”
蘇晉念及此刻還有更重要的事,隻得将方才的念頭作罷,搖頭道:“無礙。”
沈奚于是道:“既已定下遷都,川蜀作為西南門戶,其重要性不必贅言,朱昱深将皇位看得極重,他要在這裡設立掌有數十萬大軍的總都司,怎麼會允許一名留着大随嫡系血脈的皇孫住在此處?麟兒也不小了,天高皇帝遠,奪了他永濟的兵怎麼辦?我正是為了這個,才親自前來蜀中,想要帶麟兒離開。”
“隻是我沒料到……”沈奚頓了一下,看向朱南羨,“你竟然也在蜀中。”
重返随廷之後,也曾派人去查驗過晉安帝的“屍骨”,派人去甯州打聽過蘇時雨的近況,沈奚雖猜到柳昀會保下蘇晉,卻無論如何想不到他會救下朱南羨。
這些年的朝政并不比晉安朝時輕松,從一開始的科舉,到後來的屯田制,狀況頻頻意外不斷,他實在是分|身無暇。
蘇晉明白沈奚的意思。
如今的危局,已不單單是一位先帝與一名嫡皇孫需要離開川蜀這麼簡單了。
她與朱南羨卷入屯田案,被舒聞岚利用,已提前曝露了身份,哪怕沈青樾權勢滔天,未必能在這天子大軍進駐的川蜀之地保住他們。
朱南羨問:“若能順利護麟兒離開川蜀,你日後想送他去哪裡?”
沈奚道:“從東海出,去東瀛。”
竟是要送他離開大随。
“當年三姐替你守完陵,得知十七仍在青州,便托從前在軍中的舊故,暗中帶他離開,送他去了天津渡。”
“後來出了點狀況,十七被朱昱深的親信發現了,也不知為何,朱昱深竟也沒着人攔,任十七順利去了東瀛。”
朱南羨聽了這話,沒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