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4頁)

  [我的整個生命,隻是一場為了提升社會地位的低俗鬥争。]①

  甯一宵沉默凝視了片刻,将腰封取下來,對半折疊,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

  “一宵,你幫忙發一下意見卡吧。”

  “嗯,好。”甯一宵放好書,轉身走去。

  參加活動的學生一個個進來,等到人差不多足夠填滿這個小影音室,甯一宵便走上台前,微笑着介紹了關于讀書觀影會的安排,鼓勵大家踴躍讨論,盡管連他自己都提不起興趣,他更希望這個時候的自己在打工的地方,多花一個小時賺錢還債。

  但這所頂尖高校從不缺乏熱愛文藝的學生,和他不同,這裡的大部分人,出生就擁有最好的教育資源。天之驕子們不需要在題海中苦苦掙紮,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拿來充實自我。

  座位上的衆人很自然地三五成群,分享書籍。甯一宵為此感到輕松,他不需要為上半場的讀書活動再費心工作。

  大家讨論的時候,他就在一旁坐着,用活動室的電腦備課。

  初中二年級的數學輔導是他生活費大半的來源,也是他所有兼職裡相對最輕松的一個。

  “一宵,電影什麼時候放?”時間差不多過去一半,部員李聰走過來,小聲詢問他,“要不等十分鐘?”

  甯一宵笑笑,眼睛依舊沒有離開電腦屏幕,語氣輕快,“行啊。”他打完最後一個公式,關閉了文檔,起身給李聰騰空,“你拷貝了嗎?”

  “沒呢,我這會兒弄。”李聰道。

  準備工作就緒,甯一宵起身關閉了所有的燈,李聰點擊了播放,投影幕布亮起,電影開始。

  這是一部晦澀的自傳體電影——鏡子,開篇便是漫長的變焦長鏡頭,油畫一樣盛開着藍紫色花朵的田野,鄉村的樹叢與房屋,栅欄上吸煙的女人,不明所以的獨白詩。

  電影中刮了很大很大的風,大到甯一宵開始思考這是拍攝時的巧合,還是人為,又有什麼方法能吹出這樣大的風。

  整片田野都翻起草浪,綠色的海。

  甯一宵和李聰并肩靠着牆壁站在側面,有一搭沒一搭地看向投影。

  他很認真地想,會是直升機嗎?

  就在這時候,關閉的影音室大門忽然發出很輕的吱呀聲,門縫一點點打開,一個男生動作很輕地走進來,側身掩上大門。

  轉過頭的時候,淋濕的臉孔被潑上油畫般幻彩的光暈。大約是因為在雨中奔跑過,他微微喘息着,胸口起伏。

  窗外的一陣閃電,将他濕漉漉的眉眼照得分明。

  甯一宵好像本能地被什麼抓住了。

  電影裡的男人念着沒什麼音律變化的俄語念白詩,字幕滾動:

  [我們相聚的每一刻,都當做節日在慶祝,世界隻有你我。

  比鳥更輕盈勇敢的你,飛奔下環旋的樓梯,帶我穿過丁香花叢,來到你的領地。②]

  這些詩篇的譯文甯一宵錯過了,但後來的他永遠忘不掉蘇洄出現在昏暗影音室的這一幕。

  以至于後來的他,無數次在自己的腦海裡、夢境裡重新構建這幅畫面。

  伴随着闖入者一步步走向末排座位的不隻是幻變的光影,還有甯一宵的眼神。他甚至沒有發現自己盯着看了許久,直到身旁的李聰用胳膊肘撞他。

  “哎,看到了嗎,那個人。”

  李聰聲音很低,被電影的音樂壓去大半。

  甯一宵有些不自然地低了低頭,靜了兩秒才壓低聲音回應:“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