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對甯一宵露出孩子氣的笑,笑容裡毫無防備,并且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另一張紙巾,遞給他。
甯一宵接過來,發現上面寫了兩行字,第一行是手機号碼,第二行是微信号。
“你也是。”蘇洄走上圖書館的台階,轉身,望了眼屋檐上淌下來的雨線,伸出手接了一些雨水,“你也很奇怪。”
聽到這句,甯一宵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蘇洄又伸手,指尖指向他的眼尾,隻差幾毫米就觸上。
“甯一宵,你這裡有一顆痣。”他的語氣認真,仿佛在考究什麼。
甯一宵愣住,雨滴落在傘面的聲音格外清晰。
好奇怪。
“我要走了,再見。”
蘇洄說話仿佛是不需要回應的。
他轉身朝側門走去,但中途回了一次頭,很可愛地笑着,小聲對他說謝謝,又回頭,像小動物一樣甩了甩頭發上的水,消失在轉角。
像是一個夢醒了,甯一宵反應過來,攥緊了手裡的紙巾,沒再多看一眼便将其塞進口袋裡。
他想知道蘇洄為什麼會覺得他奇怪,又是哪裡奇怪,為什麼蘇洄會注意到他的眼神,注意到自己在看他,為什麼會給他聯系方式。
雨越下越大,甯一宵卻仿佛渾然不覺,甚至忘記了最初的目的,快走到宿舍才想起自己忘了要直接趕去補習的學生家裡。
遲到,道歉,拿到學生的成績單,開始輔導工作,和學生家長讨論,趕往下一個兼職地點,這些都和過去沒有區别。
換下咖啡廳的工作服,甯一宵坐上最後一班回學校的公交車,車上隻有三名乘客。他推開窗,一些雨後的涼風拂面而過,令他微微躁動了一天的心得以撫平。
他将手伸到口袋,拿出那張紙巾,卻發現上面的字迹被水洇濕,已經難以分辨了。就像一柄閃爍着光芒的利劍,懸于頭頂整整一天,最終卻在他直視後消亡。
這感覺令他很不舒服。
回到宿舍,甯一宵打開書桌櫃子的鎖,從裡面拿出一個很舊的本子,打開來,在上面記錄了今天的支出,算了算發工資的日子和剩餘的債務。
依然是沉重的一天,但又有些許不同。甯一宵上床後閉上眼,黑暗中想起什麼。
他假裝不經意地提起蘇洄,但從舍友口中,他得到的是和李聰差不多的結果。
甚至還有一個舍友給出更為私隐不堪的小道消息。
“我聽說他這個人私生活很不檢點,濫交,不過更喜歡跟男的睡。”
“真的假的?好惡心啊我吐了。”
“笑死了蘇洄真的跟男的睡過啊?我喜歡的妹子還喜歡過他……”
“一宵今天怎麼提起他了?該不會也……”
“怎麼可能!我們甯大帥哥大學這幾年完全就是出家模式好嗎?根本不近女色,男的就更不可能了,是吧一宵?”
甯一宵聽到他們的大笑和讨論,假裝睡着。這種話題在男生宿舍不是第一次發生,通常他會跟着附和或是笑兩聲,僞裝出合群的模樣。
但今天的他在黑暗中冷着臉,沒有笑。
他有很多想說的,但最終忍住了,什麼都沒說。
再見到蘇洄已經一周後的下午,那天他剛好沒有選修課,補習的學生又請了假,于是意外空出了一個下午。甯一宵把這個難得的時間拿來在自習室複習英語,為托福考試準備。
他隻打算考一次,而且一次就要成功。想攢出2100元的報名費并不簡單,甯一宵沒有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