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想,裡面的小燈泡說不定又該換電池了。
小貓不小心被弄倒了,甯一宵又把它擺正,靠在椅子背上安靜地看。
卡爾一聲不吭回到樓下,想了想,還是打開電腦,替甯一宵預約了複診。
大約是某種默契,遠在醫院的蘇洄也嘗試線上預約咨詢。自從見到了甯一宵,他感覺自己狀态正在滑坡,藥物似乎也沒辦法很好地控制。
他還要照顧外婆,必須要再正常一點,堅強一點。
卡爾不給他單據,蘇洄隻能自己用外婆的證件查詢,每一筆費用都記下來,想着要不要去銀行貸款。
在單人病房裡,蘇洄本來打了地鋪,白天醒來後按照約定時間和主刀醫生開會,再回來時,病房裡已經有了一張新的小床,就挨在外婆身邊。床上的單品都是淡藍色,聞上去是新的,但看上去很熟悉。
他一瞬間回到了六年前,和甯一宵同住在狹小出租屋的場景,就連床單上的白色細格紋都很相似。
蘇洄問是不是卡爾準備的,卡爾很快回複說是,并且告訴他,如果有哪裡不方便,務必第一時間告訴他,他會盡快準備。
坐在那張小床上,蘇洄靜靜發了會兒呆,以至于手機震動也沒有發現。等到他打了個噴嚏,才恍然回神,發現了十分鐘前的未接來電。
這個号碼他備注過,是之前貝拉·瓊斯特意發郵件給他的聯系方式。看到雇主的電話,蘇洄的意識很快清醒許多,想着對方可能有什麼需求,便回撥了過去。
但瓊斯小姐并沒有馬上接,過了好一陣子,等到蘇洄都打算過段時間再撥時,電話接通了。
還沒等他開口,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很低沉,有着曾被他調侃過說英文仿佛聽力錄音的磁性與共鳴。蘇洄幾乎是第一時間認出。
“抱歉,瓊斯現在不在,有什麼事嗎?”
蘇洄怔住,一時間忘了該說什麼。
聽到他的聲音,蘇洄第一次實際地感受到甯一宵與貝拉·瓊斯的關系,他快要成為人夫的身份,不知為何,這一瞬間的感覺,似乎比他們一起站在他面前還要強烈。
他無可控制地猜想他們現在身處哪裡,打算訂婚的酒店?還是新房?
沉默的時間太久,對面的甯一宵似乎也失去了耐心,語氣冷淡。
“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你可以半小時後再打一次,如果有重要的事,打給她的助理。”
甯一宵打算挂掉這個陌生号碼,但剛拿開手機,他便頓住。
“我沒有她助理的号碼。”
他以為自己聽錯,又看了一眼手機号碼,然後将聽筒靠近耳側,“蘇洄?”
“嗯。”蘇洄說單音字的時候總是很輕,咬字含糊,有種輕柔的黏膩,仿佛小孩子。如果他一直隻這樣回答,會給甯一宵一種他們還沒有分手的錯覺。
甯一宵沒來由地有些胃痛,低下頭,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機,對照着輸入了蘇洄的号碼,保存了下來。
他說:“我把她助理的聯系方式發給你。”
蘇洄聲音很輕,“謝謝,那我挂了。”
但甯一宵沒有讓他挂斷,“她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剛剛順道載了她,沒想到就把手機落我車上了。”他說着,又降下車窗,窗外馬路邊的鳴笛聲傳來,刺破他們之間的甯靜。
外面很冷,司機瞟了一眼後視鏡,看到甯一宵的大衣衣領都被風吹起來。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還要聯系她,可以等等。”
感覺自己越描越黑,好像怎麼說都很奇怪,蘇洄也沒有給他任何反饋。
“你外婆怎麼樣?”甯一宵很生硬地換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