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4頁)

  在甯一宵打算離開房間門時,蘇洄意外地開了口,“甯一宵。”

  他轉過來,“嗯?”

  “她的小孩多大啊?”蘇洄問。

  甯一宵站在原地想了想,“好像才四歲。”

  蘇洄站起來,自己走到桌子邊,從桌面上的一個小盒子裡倒出很多五顔六色的糖果,手上動作頓住,想了想,又全部裝回去。彎下腰,蘇洄在始終沒清理過的搬家箱裡找出一大本兒童繪本,是很經典的童話故事合集。

  他把一整盒糖果和繪本一起拿過來,給了甯一宵。

  “那把這些也給他們吧。”

  “嗯。”忍住想撫摸蘇洄頭頂的念頭,接過糖盒和書,看了看繪本封面,并不是以前那本,“你躁期不是很喜歡看這些?真的要送出去嗎?”

  蘇洄愣了一下,他沒想到甯一宵還記得。

  躁期很嚴重的時候,他思維奔逸,注意力根本集中不了,讀不進去文字,隻能看兒童繪本。

  還在一起的時候,他大半夜不睡覺,開着燈看繪本,甯一宵陪着他,像大人給小孩講故事那樣,一頁一頁讀給他聽,任他倚着他的肩膀。

  “嗯。”蘇洄垂下眼,“反正暫時用不到。”

  “小朋友也會很感謝你的。”甯一宵勾了勾嘴角,用一個袋子将蘇洄的禮物也包好,一起交給搬床的人。

  做完這一切,偌大的房子恢複甯靜時,蘇洄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似乎緩解了很多。

  是他沒辦法克服心理障礙,沒辦法好好睡在床上,隻能睡地闆。

  蘇洄知道自己寄人籬下,并不期待有人會搬走這張床,遷就他,讓他如願睡在地闆上。明明這些都是很麻煩的事,可甯一宵直接做了,并且為這些“麻煩”找到了奇妙的價值。

  蘇洄獨自躺在柔軟的床墊上,眼眶酸澀。

  他非常清楚自己從未走出來過,并且越陷越深。如果可以,他很希望甯一宵不要對他這麼好,不要在他們已經結束之後,依舊因為善意而釋放光與熱,因為他害怕自己又一次任性地糾纏下去。

  蘇洄的人生被迫捆綁着亢奮與壓抑,就像電影裡長着剪刀手的怪人,選擇了擁抱甯一宵,就等于選擇傷害他。

  甯一宵出門前,敲了他的門,帶着雪糕進來,告訴蘇洄他來不及給雪糕喂食,提醒他一會兒出來喂他,順便吃晚餐。

  “我估計會晚點回來。”甯一宵又一次換上了正裝,看上去要出席重要場合,但領帶似乎沒有打好。

  蘇洄發現了,擡手指了指,輕聲提醒,“領帶歪了。”

  甯一宵站在原地,“是嗎?這樣呢。”四周圍沒有鏡子,他憑感覺弄了弄,但越弄越糟。蘇洄下意識想擡手幫忙,但猶豫了片刻,還是放棄了,逃避說道:“你對着玄關的鏡子整理一下吧。”

  甯一宵并沒有強行要求,勾了勾唇角,假裝并不在意,“嗯,知道了。”

  這幾天所有的應酬他幾乎能推都推,但今天的酒會是瓊斯親自辦的,好幾個公司的大股東都參與了,他推不掉。

  坐到車上,甯一宵對着後視鏡,将故意弄歪的領帶理正,繼而打開筆電處理事務。

  抵達會場時,外面的雨停了,天也完全暗下去。甯一宵來到頂樓的宴會廳,很快被簇擁起來,成為新的話題中心。

  他從侍應生盤中取了杯香槟,應和着衆人,展露出談笑風生的假面,心裡卻很是倦怠,甚至希望宴會廳突然停電,或是整個紐約一起斷電,一切陷入黑暗,他光明正大返回家中,找各種由頭陪在蘇洄身旁。

  但這顯然是妄想,瓊斯先生遠遠望着他,揚了揚手裡的酒杯。像是一種暗号,甯一宵接收到,朝他走去。

  瓊斯身邊站着的其他人很識趣地借口走開,留給他們二人空間門。在所有人眼中,甯一宵不僅僅是矽谷目前風頭正勁的青年企業家,更是瓊斯家族未來的一員。

  盡管甯一宵很清楚,幾個月後,這些虛無的頭銜會随着這些人的議論一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