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蘇洄語氣可愛,抿着的嘴唇露出一絲笑,領着甯一宵繼續往前,并且糾正他,“這不是雕塑,是裝置藝術,我做的都是,不過沒有受過專業的教育。”
“你可以試試。”甯一宵脫口而出,卻忽然想到蘇洄說的,他沒有辦法選擇自己想學的專業,不由得産生憐憫。
他不明白,像蘇洄這樣的人,這樣好的出身,為什麼會這麼不自由。
自己的不自由源于物質的匮乏,源于不夠好的命運,這些都沒辦法改變,從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
但蘇洄不一樣,也不應該是這樣。
蘇洄并不知曉他心中所想,還在暢想着有可能出現的美好未來,“其實我偷偷看了很多在這個專業非常厲害的學校。
希望我的病快點穩定下來,然後我就可以說服他們讓我去學習,我真的很想離開這裡,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甯一宵想說會的,但又覺得這樣似乎太過輕巧,像故意奉承,其實他清楚這不簡單,但又不願意戳破蘇洄心裡的希冀。
靜默片刻,他轉換了話題,“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你的家人沒來過?”
蘇洄笑了,很乖巧地搖頭,“這是我外婆送給我的十六歲生日禮物,一個其他人找不到的地方。”
他晃了晃手裡的鑰匙,“除了她,沒人來過這裡。”
“不對。”意識到說錯,蘇洄立刻改口,“今天我的秘密基地迎來了一位新的客人。”
他站定,露出紳士的笑容,伸出手臂,像童話裡的小王子,“歡迎光臨。”
甯一宵很難描述這一刻的心情,好像全世界的好事都在同一秒發生,好到不真實。
這裡除了巨大的海浪和星球,還擺放着許多小的裝置,蘇洄一一介紹着,從“融化的向日葵”到“彩球風暴”,一切都精巧可愛,充滿創造力。
他語速很快,有着和平時不太一樣的活躍和亢奮,像童話故事裡引路的小兔子,一舉一動都透露着天真。
忽然的,蘇洄似乎看到了什麼,有些興奮地拉起甯一宵的手腕,指了指角落裡的一處小裝置,帶着他小跑過去。
“甯一宵,這是我的避難所。”
蘇洄總會很鄭重、很真摯地叫他,喘着氣,笑着,令甯一宵在這一瞬間不那麼讨厭這個名字。
但他無法直視蘇洄的笑容,隻好去看他做的作品,盡力做個專心的看展人。
蘇洄口中的避難所,更像是一個被廢紙團起粘合造出來的大大的繭,外面覆蓋着厚厚的雪白絲線,看起來昂貴,内裡卻很廉價。
廢紙全部被刷成了藍色,塗料泛着淡淡的熒光。
蘇洄說這是他為自己設計的,每當不開心的時候,他會試着鑽進去,就好像人生回到了起點,他變回那個小小的胚胎,很安全。
說着,他撥開絲線,真的鑽了進去,蜷縮在裡面,半低着頭朝外面望着,眼神很柔軟,很可憐。
“甯一宵,要不要進來試試?”他伸出一隻手。
不知為何,甯一宵第一反應是拒絕,“裡面空間好像不大。”
他覺得不應該是自己。
可蘇洄卻很堅定地說,“我想讓你進來。”
他的内心掙紮了半晌,最後還是屈服于蘇洄小動物一樣的眼神裡,擠進了他的避難所,他溫暖安全的繭。
空間的确不大,甯一宵如想象中那樣蜷縮着,擠在蘇洄的身邊。
他們無比的親密,身體每一個邊緣的曲線幾乎完全相貼,沒有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