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羽袖身站着,望着外間的竹林,一動都不動
“你要什麼,隻管告訴我,等你養好了病,趕緊回家來才是,戚氏叫我送到莊上去了,家中總不能無人主持中饋。”
不管是送到哪裡去了,反正隻要她以為戚氏已經在莊子上就行。
“我要同你和離。”這話一出口,隻覺得心身一輕。
大夫人直直望着丈夫,一旦放下,才知原來那些不過是自苦,兒子都不要虛名了,她還留着這些作什麼。
穆國公不可置信的望着妻子,這話竟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你也跟着阿羽一起胡鬧了?你又無家可回,出了國公府你還能到哪兒去?”
大夫人微微一笑:“我當然跟着我兒子,當年我帶了多少嫁妝入府,和離之後,嫁妝退還,又不必靠着你才能活。”
穆國公怔在當場,臉上青白作色,對聞人羽道:“你就不勸勸你娘?這麼大把年紀,連臉面都不要了?”
“我娘家都敗落了,還充臉面給誰看?至于國公府,要麼是你丢臉,要麼是你那寶貝兒子丢臉,你想明白了。”
穆國公說不出話來,沒想到有一日她會用小兒子的前途來脅迫他和離。
大夫人冷眼看他:“你若是肯和離,我便不告官,他還能按時去參加科舉,若敢弄鬼,我舍了這張臉不要,去擊登聞鼓告他謀害嫡母,這個罪名是什麼刑罰,你該知道。”
若真鬧到朝中去,不說穆國公府大大沒臉,聞人已隻怕連小命都不保。
他們在聖人面前還有幾分顔面,等太孫上位,紫微真人更上一層,還會不偏向自己的徒弟?
穆國公到此時才後悔了,早知今日就該聽了母親的,将阿已送進紫微宮。
他思量片刻:“隻有這一條路?”
“隻有這一條路。”大夫人看他收起令人作嘔的神情,心裡反而痛快了:“早就該打開天窗說亮話,也好省些口舌。”
穆國公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你不後悔?”
大夫人看了一眼站在窗邊的兒子:“我後悔沒早些和離。”
穆國公拂袖而去,好在是退還嫁妝,寫書和離,旁人至多說他私德有虧,若是魇鎮之事傳出去,一家都沒好果子吃。
穆國公是想接妻子回去,再把兒子籠絡回來,兩件事一件都沒辦成,隻好先口上答應,回去再跟母親讨主意。
穆國公一走,聞人羽便道:“夫人就這麼饒過他了?”
大夫人看着他,微微一笑:“我隻是不想再與穆國公府有任何糾纏,那位桑姑娘說,再呆下去,我會死的,既然已經死裡逃生,怎麼還能回去呢?”
聞人羽聽見桑姑娘三個字,心中那種甜意沒了,心中反而一片茫然。
他是修道之人,該除穢清世,可他袖中那道黃符沒有拍出去,辜負了師父的教導,可師父的道又究竟是什麼?
大夫人在丈夫面前不假辭色,對着兒子卻小心翼翼:“阿羽,我在觀中,可會給你添麻煩?等國公府将我的陪嫁都送來,我便在山下置一間小院子,你也不必日日下山來,得空的時候過來坐坐,我給你預備些素齋。”
聞人羽坐到大夫人床前,替她掖掖被子,母子二人已經多年未有過這麼親近的舉動了:“夫人的事,怎麼會是麻煩呢,隻是我将要大比,不能陪在夫人身邊。”
大夫人眼圈一紅,分明想哭,卻将淚咽下:“好,好,我不煩你,你的事要緊。”心裡卻思量着,給兒子做的衣裳也沒帶出來,等她好上一些就先給兒子做件棉袍,沒想到,山上這樣冷。
聞人羽跟穆國公到竹林精舍去,那的他的家事,謝玄小小不再跟着。
何況方才聞人羽與那姓卓的就在抱樸堂内說話,聞人羽出來了,姓卓的還沒出來。
謝玄耳廓一動,聽見抱樸堂中細微動靜,知道那姓卓的就要出來了,背過身去,狀似在欣賞山間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