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局趨于穩定,漠北稱臣納貢,短短兩年,就有如此政績,這讓朱祁钰很有成就感。
“朕讓戶部計算過,草原上的那些皮貨經過加工,銷往海外能賣個好價錢,至少是大明的三倍以上。”朱祁钰笑着說,
“不過,人參就不怎麼太吃香了,除了日本、朝鮮兩國,其他諸國不認這玩意兒,但也不要緊,大明就能完全消化,無非是少賺一些罷了。”
他笑的開心,提前還貸有望。
李青想了想,問:“這次是皇上主張,還是百官的建議?”
“是百官的建議,也是朕的主張。”朱祁钰說,見李青沒有預料中的喜色,他狐疑道,“莫非先生發現了什麼隐患?”
“倒也不是。”李青微微搖頭,“雙方加大貿易,是互惠互利的良策,這樣做還能有效抑制戰争發生,草原部落雖然彪悍兇殘,卻也隻是求生存罷了。”
朱祁钰放松下來,笑着打趣道:“朕還道是先生不贊同,亦或察覺出其中有問題呢。”
“問題…也是有的。”李青點頭,“誠然,這是個穩賺不賠,且還能讓邊關安穩的策略,但并非有百利無一害。”
“啊?”朱祁钰訝然,随即笑容收斂,蹙眉道:“先生的意思是,這樣會讓瓦剌做大,進而統一草原。”
“不,瓦剌統一不了草原。”李青斷然道,“統一草原的隻可能是鞑靼部。”
“嗨~朕還當是什麼呢。”朱祁钰身子後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輕笑道,“隻要瓦剌統一不了草原,其他事兒就都不是問題。”
又能賺錢,又能減少戰事,使邊關平穩,在這樣的利益面前,一些小問題無關緊要。
李青端起茶杯,抿了口,道:“皇上,事情總有兩面性,不能光看一面。”
“先生不妨明說。”朱祁钰心中一動,坐直身子,示意李青說下去。
“皇上可知瓦剌内部不穩?”
“這個朕知道,瓦剌來朝貢時,使臣說了這事兒。”朱祁钰點頭,“但在朕看來,加大貿易後能有效提高瓦剌首領,伯顔帖木兒的威望,從而不給鞑靼部可趁之機。”
“皇上說的很有道理,”對于這個觀點,李青相當認同,但症結也就在此處。
李青分析道:“皇上你想想看,随着貿易往來加大,瓦剌越來越富有,會不會有更多的草原部落,加入他們?”
“嗯…應該會。”朱祁钰微微颔首,“如先生所說,草原部落也都是求生存,有更好選擇他們不會不選;
不過,也如先生所說,瓦剌是外來戶,他們很難實現統一。”
“問題就出在這兒,瓦剌是外來戶,所以隻有勢力沒有地位。”李青道,“而随着越來越多的草原部落加入,内部矛盾定會進一步激化,草原上認可的是成吉思汗後裔,而瓦剌都不是草原本地人;
當海量的草原部落加入後,就會出現喧賓奪主的情況,而且貿易總歸是有數的,根本滿足不了草原所有部落;
不患寡,患不均;待到那時,草原各部落首領振臂一呼,瓦剌必被群而攻之。”李青道,“瓦剌根本扛不住,要麼回老家,要麼被草原部落吞噬;
再然後,便是統一了。”
李青歎道:“屆時,大明對瓦剌的扶持,将會變相轉移到号稱草原正統的鞑靼身上。”
“這……”朱祁钰變了臉色,他沒想到自認為絕佳的策略,竟埋藏着這麼大的隐患。
“先生可腹有良策?”
“瓦剌具體情況不得而知,現在讨論解決之法也沒什麼意義。”李青微微搖頭,“我得盡快走一趟。”
這次朱祁钰沒說什麼,他已經意識到了嚴重性,同時,也領會到了傳家寶的厲害。
李青目光之長遠,對大局的理解之深刻,簡直……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