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準備好了,兒臣準備好了。”朱佑樘啞着嗓子說。
“那就好,那就好……”朱見深輕笑笑,接着,看向紀氏。
紀氏早已淚眼婆娑,她知道他會走在她前頭,也做好了準備,可當這一天到來時,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準備。
當初一次邂逅,改變了她的一生。
她木讷,她不争,但不代表她不在乎。
她不善言辭,可她喜歡聽他說,聽他半宿半宿的說,天南海北的說……
那為數不多的夜,是她最幸福,最快樂的時光,彌足珍貴。
盡管她知道,在他心裡,她并不是很重要,但,他卻是她的全部。
紀氏開口,未語淚先流,嘴唇吸合半晌,最終也隻道了句:“夫莫哭。”朱見深笑了,“說起來,挺對不住你的,最初那些年,你沒少吃苦。”
“沒關系,沒關系的……”紀氏搖着頭,垂着淚,滿目悲恸。
朱見深凝望了她良久,歪頭看向後面的邵氏,“朱佑樘。”
“兒臣在。”
“邵貴妃百年之後,入葬皇陵。”朱見深淡淡說。
這不合祖制,然,這是遺言,更是遺诏,容不得拒絕。
“兒臣遵旨。”
“太上皇……”邵氏肩膀劇烈聳動,哇的一聲哭出來。
朱見深笑笑,笑容帶着愧疚。
接着,他看向周氏,“母後,兒子不孝。”
“别這樣說,是母後給你添擔子了,兒啊,别怕,放寬心。”周氏老淚縱橫。
她終究是個女人,是個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豈能不悲?
“嗯,不怕,我不怕。”朱見深吃力的擡起眼眸,望向興王,岐王,望向他的兒女們……
最後,望向遠處的妹子,望向……李青。
燭光明滅,他緩緩轉過頭,無神眸光直直望着頭頂簾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擾他。
朱見深面容祥和,恬靜,呼吸越來越輕,燭光亦染不紅他那蒼白的臉,就這樣,他的生命一點點消逝。
衆人親眼看着他生命一點點消逝……
直至定格。
“皇爺爺。”
朱厚照叫了聲。
皇爺爺卻沒絲毫反應,他不甘心,又叫了聲:“皇爺爺。”
依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