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再顧不上李青,匆匆去弄烤紅薯去了。
果然憨直……李青望着黃錦背影好笑搖頭,又看了眼夜色,躊躇少頃,走進大殿。
殿門口,無聊打哈欠的兩個小太監見他進來,不由得精神一振,“這位大人……”
“天幹物燥,需小心火燭。”李青亮出腰牌,“本官第一次值夜,自要謹慎。”
他這麼說也沒錯,如今已是初夏,最近又一直幹熱不下雨,小黃門覺得挺合理,便也沒多想,側身讓路……
李青閑庭信步,繼續深入……
不多時,李青在紅漆木柱旁駐足,觀察禦案前兢兢業業的小皇帝。
多年不見,朱厚熜個子拔高一大截兒,唇上已然有了發黑的細短胡須,此刻,他面容沉靜,眉頭微皺,多了一絲少年人不具備的成熟感……
離的尚遠,李青的位置又相對較暗,朱厚熜并未察覺,依舊沉浸在海量政務中……
一邊批閱,一邊碎碎念般的罵罵咧咧:
“又要錢,又要錢,賦稅交不齊倒也罷了,還恬不知恥的讓朝廷救濟,哪來那麼多天災……”
李青有些想笑,固有的壞印象稍稍減輕了一絲絲,可也隻有一絲絲。
小皇帝的秉性很難讓他喜歡,不過,至少這工作态度還算端正。
良久…
朱厚熜似是有些疲倦了,放下剛批閱好的奏疏,扭着脖子往後靠去,這一擡頭,猛然發現遠處紅漆大柱邊上站了個人。
他駭了一跳,“誰…誰讓你……”
略一停頓,朱厚熜勃然大怒,“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第一次值夜,沒什麼經驗!”李青輕飄飄解釋了句,轉身往外走。
朱厚熜愣神功夫,李青已然出了大殿。
他不禁有些發懵,但更多的是迷惑。
錦衣衛什麼時候這麼拽了?
短暫懵逼之後,緊随而來的是憤怒。
這這這……簡直豈有此理!
宮裡宮裡鬧心,宮外宮外糟心,現在就連錦衣衛也這麼放肆……
朱厚熜震怒之餘,也有些自我懷疑——難道我真的沒有帝王之勢?
“這個張永……”朱厚熜咬牙切齒,旋即又想起這怪不到張永,錦衣衛歸皇帝直接管轄,至少明面上如此。
登基這幾年他不是忙着與群臣鬥法,就是忙着處理政務,日常還要跟皇太後演戲,還沒騰出手收攏錦衣衛,今夜倒是警醒了他。
對廠衛的整頓是時候提上日程了。
朝廷鷹犬是皇權的延伸,其意義重大,隻是初來乍到,群臣又跟他不一條心,朱厚熜怕用力過猛,将廠衛逼到文官陣營。
若是那樣的話,那他這個皇帝可真就危矣了。
朱厚熜眸光閃爍,自語道:“之前也不見錦衣衛如此,今夜突然換上了新面孔,又如此托大,不行禮也罷了,态度更是随意到放肆,莫非……錦衣衛審時度勢,是在試探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