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譏諷咱家?”黃錦瞪眼。
李青猛地起身,作勢欲打,吓得黃錦一縮脖子,提着食盒就跑……
“熊樣兒……”李青重新坐下,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
次日,朱厚熜再臨國師殿。
“黃錦與朕說了。”
“說了什麼?”
“司禮監的事。”朱厚熜直言不諱,“于朕而言這不算什麼,你我君臣相處這麼久,彼此也算了解,朕知你的心意,對你也無任何懷疑,不過,有些話朕不吐不快。”
李青:“你說。”
“一個人對十年容易,對百年就難了,你的本事無需多說,事實證明你也沒錯過。但老話說的好,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朕也不覺得你能一直對下去,非是質疑先生,而是基于理智判斷。”朱厚熜道,“朕想知道,如若你發現自己錯了,該當如何?”
“知錯,認錯,改錯!”李青說。
朱厚熜:“如若大錯已成,又當如何?如若隻能二選一,先生又如何抉擇?”
“太過遙遠的事我無法保證,不過,我可以承諾,自秦大一統之後,大明國祚定然是最長的一個!”李青說。
朱厚熜頭一次光明正大,咄咄逼人的凝視李青。
那一雙眼眸深邃、明亮,好似純淨無瑕,又好似疲倦不堪,朱厚熜看到了許多,又覺得什麼也沒看到,那裡面……隻有自己的倒影。
朱厚熜全神貫注。
李青坦蕩又坦然。
許久許久,朱厚熜忽的一笑,笑容真誠:“朕相信先生!”
李青一笑置之。
“朕想說些心裡話,先生可願聽?”
李青眼眸微動,輕輕點了點頭。
朱厚熜起身踱了幾步,幽幽說:“朕知道,先生對朕有偏見,至少,不那麼喜歡,這其中原由朕不想深究了。日久見人心,交給時間吧!”
李青不置可否,低頭品茗。
朱厚熜早已習慣這樣的李青,并沒有不悅神色,似自言自語,又似表白自己,繼續說道:
“世人以為朕之境遇,如我朝太宗一般無二,然,朕卻不這麼認為,朕更覺得朕與漢太宗之境遇,才是如出一轍。都是以藩王之身入主大寶,都是初來乍到朝有悍臣,都是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甚至波濤洶湧……”
朱厚熜幽幽歎息:“楊廷和,張皇太後……,朕一路行來,這其中的真正苦楚也隻有自己知道。朕最初處處效仿文帝,一方面讓自己看起來很強硬、有底線,一方面又禮賢下士,不碰既得利益者……為的就是穩住大局。當然,這麼說有自誇嫌疑,說白了,不過是想坐穩皇帝之位罷了。”
李青:“無論目的如何,皇上初登基那會兒,可圈可點。”
朱厚熜恍若未聞,怔怔出神的說道:“那會兒,我才十四歲,一個幾乎沒出過藩地的孩子,蓦然一個大餡餅從天而降,開心當然開心,無與倫比的歡喜,然,惶恐更多。尤其是當我
來到京師,看到繁榮壯闊的順天府,金碧輝煌的皇宮,呵呵,真就是鄉巴佬進城啊……”
“對一個少年來說,那種心理沖擊……太大了。”朱厚熜喃喃說,“記得登基那日,我那一身龍袍又肥又大,當時我甚至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我讨厭楊廷和,讨厭到痛恨,可楊廷和有句話,現在思及,我都心懷感激,他說,‘皇上垂衣裳而天下治’。若無這句話解圍,我真不敢想那一日如何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