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點點頭,随即一下明白了李青用意,斷然道:“這不可行!”
唯恐李青讨價還價,朱厚熜将話說的很死,“這件事沒的商量,先生莫要再勸!”
朱厚熜沉聲說:“一個具有權威性、組織性,且全是底層百姓構成的工會,一旦欲求不滿……說難聽點,這不是在培養造反勢力嗎!”
不待李青說話,朱厚熜又道:“一個勞動律法足夠他們自保了,至少明面上如此,商賈富紳亦會有所忌憚,再放權……絕對不行!”
說罷,又覺如此太過不講情面,朱厚熜語氣稍緩,道:“朕知道先生是好心,也是想讓百姓生活的更好些,少受些欺負,可一旦朝着壞的方向發展,你我誰都擋不住,哪怕你是仙……你非常人,也擋不住洶湧的民情。”
老朱家造反出身,太祖是,太宗亦然,作為皇帝的朱厚熜對此哪能不敏感!
朱厚熜真誠道:“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未來,如若情勢需要那麼做,朕自不會逆大勢而行,更不會剛愎自用。可在此之前,朕不能主動松口,絕不能!”
朱厚熜喃喃道:“先生說的不錯,錢是個好東西,于國于民都十分重要,可王朝也需要穩定啊!
江山穩固,安居樂業,保國安邦……這些個語句,無不在說安定的重要性,如今的大明百姓,說一句安居樂業絕不為過。朕說句不恰當的話,人家本來吃饅頭就很滿足,你非要讓人家吃肉,一直吃饅頭百姓不會有怨言,可從吃饅頭改吃肉,再改回來吃饅頭……升恩鬥仇啊!”
朱厚熜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最後看向李青,“先生以為如何?”
李青啞然失笑。
其實,朱厚熜完全扭曲了李青的本意,可也不能說沒有一點道理。
李青緻力于階級鬥争,以此促成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不得不折中的局面,讓百姓擺脫一直被折中的悲哀命運。
讓上至皇帝,下至小吏,不敢再肆無忌憚的索取。
隻是這番話不能直白的說出來。
平心靜氣想想,朱厚熜的‘升恩鬥仇’論,也不純粹是歪理,單就現在而言,百姓基本擺脫了饑餓,雖然仍不具備抗風險的能力,可日子确确實實在一點點變好。
數千年都是這麼過來的,習慣了,且當下的大明對百姓而言,已是盛世中的盛世,不會有别樣情緒、想法,至少在相當長一段時間會保持十分安定的狀态。
中庸之道被奉行了千餘年,一動不如一靜早已刻入統治者的基因,朱厚熜如此作想,并不為過。
見李青始終不說話,朱厚熜隻好避重就輕道:“過了元宵節,擴建學院便要提上日程了,再之後的私塾……也會視情況逐漸放開,開民智非一朝一夕之事,此外還有一條鞭法要逐漸推廣全大明……要做的事太多了。”
頓了頓,“這所謂的工會,滿朝官員沒人會同意,這是在刨統治者的根兒,非是朕一人之意,欲速則不達。”
說完,朱厚熜又覺如此有些跌份兒,不符合一國之君當有的權威,便又補了一句:
“朕尊重先生,可也請先生尊重朕,朕是皇帝!”
這句話就是單純的宣誓主權,是朱厚熜在表達自己的底線。
我才是大明的主人,你不能越俎代庖!
李青倒沒有因此生氣,莫說朱厚熜,換成朱見深、朱棣,哪怕朱佑樘那種非常好說話的皇帝,都會如此!
這幾乎是所有皇帝的底線!
若是這個底線丢了,那跟吉祥物也差不多了。
何況,雙方本也沒有情分可言。
黃錦見氣氛有些僵,走到李青跟前,拿手指戳了戳他——你讓讓皇上。
李青狠狠瞪了他一眼,瞪得黃錦一陣委屈。
咋人人都瞪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