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是新挖機。”朱厚照強調。
張永哪有心情,苦笑搖頭:“我先把中午的賬算了,老爺你想去就去吧。”
“下午一起算就是了,走啦走啦……。”
……
人常說,千裡之行始于足下,可真要行千裡路時,方知行路之艱難。
哪怕一路乘着龍辇,不靠雙腿,衣食住行亦是頂級待遇,朱厚熜仍是覺得枯燥乏味且心累。
“黃錦,還有多遠啊?”
“皇上,前日才出了京城,還早的很呢。”黃錦道,“也就才十分之一的路程,莫急。”
“才十分之一……”朱厚熜傻眼,“那豈不是說從京師到金陵,一個月時間都不夠用?”
“呃……快些的話,一個月也夠了。”黃錦悻悻說。
這不是單人單騎,數千人的隊伍,吃喝拉撒睡,還要保障皇帝安全、食宿、帝王威勢……根本快不了。
一日數十裡,已然是極限了。
朱厚熜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氣苦道,“早知道,就該走水路……”
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朱厚熜想趁着機會好好領略一番大明的大好河山,自覺走水路太沒意思,就規劃了陸路路線,哪成想……
走陸路這麼費勁兒。
“記得當初從安陸來京師,好似也沒什麼感覺啊?”朱厚熜嘀咕。
黃錦忍不住酸溜溜道:“隻怕皇上如今之迫不及待,猶勝當初,才會有如此感覺。”
“哦?哈哈……可能吧!”朱厚熜打了個哈哈。
黃錦雖心裡泛酸,可到底還是心疼主子的,說道,“皇上,咱們現在改走水路,時間上,不會提前多少,卻能讓您舒服很多,省得颠簸。”
“算了,說了走陸路就走陸路,改走水路,會讓許多人措手不及……”朱厚熜搖頭,“就這樣走吧,不平添事端了。”
黃錦不解道:“走水路就有事端了?”
朱厚熜輕歎道:“皇帝執掌皇權,坐擁天下,風光無限,任其士農工商,莫不臣服。然,皇權鞏固的再好,再強,也無法為所欲為,不是不想,是做不到,曆朝曆代任何一個皇帝都做不到……你可知這是為何?”
黃錦認真想了想,微微搖頭:“奴婢愚鈍。”
朱厚熜說道:“一個實權皇帝,需要同時掌握軍權,财權,任免權,掌握了這三樣,才能擁有真正的決策權,可哪怕擁有真正的決策權,亦無法全憑喜好行事,因為皇帝也要将權力交出去,交給下面的臣子……”
黃錦若有所悟,道:“強龍不壓地頭蛇?”
“呵呵……大抵是這個意思。”朱厚熜颔首,“當然了,事實上沒這麼糟糕,可也遠沒有想象的那麼樂觀,皇帝的權力是決策,臣子的權力是執行,其實,執行權才是權力的本質,奈何,江山太大,子民太多,皇帝又豈能真正做到獨治?一個王朝,必須要有文官武将,以保障王朝運行,比如收取賦稅,保衛疆土……”
“就是……縣官不如現管?”黃錦化繁為簡。
“嗯,也可以這麼說。王朝的權力分配,一向都是官員治民,皇帝治官,懂了嗎?”朱厚熜歎道,“宋之一朝,皇帝與士大夫治天下,其實,又何止宋朝?曆朝曆代莫不如此。隻是這個‘士大夫’體現的形式不同而已,有貴族,有門閥,有士大夫……”
黃錦驕傲道:“咱大明朝就不是這樣。”
“哈哈哈……這就天真了。”朱厚熜搖頭失笑,“其實還是沒能逃出這個怪圈兒,不過略微改變了些……”
說到這,朱厚熜眉宇間浮現一抹憂慮,歎道:“看如今之氣象,咱大明朝的未來,多半是要與資本共治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