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路總是枯燥的,無論陸路水路,莫說唐伯虎,連李青都覺得乏味的緊,不禁思念起金陵的人,不知大侄女有沒有按時吃藥,不知朱厚照有沒有被發現秘密,不知小浩能不能在上交專利的境遇下,扭虧為盈……
李青突然發現自己越來越念家了。
可能是因為他們年歲大了,他也年歲大了吧……
七月初。
滿剌加王宮。
如今的滿剌加國王是個還未滿三十歲的年輕人,剛登基沒幾年的他正是幹勁兒滿滿的時候,對駐紮在這裡并越來越多,逐漸壯大的佛郎機人,可以說是既惱火,又忌憚,同時,也不得不依仗這些佛郎機人。
無他,與遙遠西方的貿易利潤,實在是太豐厚了。
豐厚到哪怕有條件暴力驅逐,他也舍不得那般。
基于此,對交趾王的來意,他并不是很上心,隻是秉承着不得罪的态度,這才好吃好喝好招待。
一連幾次試探,滿剌加國王都沒有要合作的意思,朱佑材不禁有些焦急。
“之前在海上也就罷了,眼下到了目的地,再讓将士住在船上不得下來,難免會有怨氣滋生啊!”朱佑材神色凝重。
權力源自強大暴力,暴力的最大組成部分是軍隊!
因此,當權者無論品德好壞,心胸大小,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會,亦或說不敢輕易怠慢軍隊。
俗話說,皇帝不差餓兵。事實上,不是皇帝品格高尚,而是大多時候皇帝差不動餓兵。
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這種事不會發生在軍隊!
若真不管不顧的強行使用兵鋒,必遭反噬,輕則失去對軍隊的掌控,重則……傷己!
朱佑材不差錢兒,跟随而來的将士自不是餓兵,可他也要照顧到手下人的情緒。
李青沉吟少頃,道:“今日早些休息,後半夜我們去港口,讓将士們下船!”
“啊?這……”朱佑材有些遲疑,“這會不會刺激到滿剌加國王啊?”
“就是要刺激他!”李青冷笑。
朱佑材撓撓頭,“先生不是說……不打仗嗎?”
其實,朱佑材也不想打仗。
一來,打仗最是耗錢,尤其是拖入戰争泥潭之後,二來,真若與滿剌加徹底鬧僵,勢必影響雙方的貿易。
交趾距離大明更近,靠着地利優勢,素來都是貿易順差,他不想失去這條财路。
李青知他所想,笑道:“這位滿剌加的年輕國王,看起來雄心勃勃,實則卻是個志大才疏之人,佛郎機已然有了發展殖民的迹象,他卻執迷于利益而忽略根本,不足為慮。”
“怕就怕他過于執迷不悟……”朱佑材面露憂色,“萬一他與佛郎機人聯手,咱們……人手不夠啊!”
“交趾是大明的藩屬國,滿剌加也是大明的藩屬國。真若打起來,朝廷豈好明着偏幫?”朱佑材分析道,“佛郎機人懼怕大明,可不懼怕交趾,先生雖是大明舉足輕重的人物,卻無法表露,更不能取信于人……如此,是否有失妥當?”
剛說罷,朱佑材便有些後悔。
我是不是太不卑不亢,男兒本色了?如此質疑李先生,又是否有失妥當?……
李青倒沒生氣,反而有些欣慰,贊道:“你能說出這番話,證明你爺爺選你做繼承人是對的。”
朱佑材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快人快語,還請先生不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