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黃錦連連搖頭。
“好啦,都過去了,過不幾日朕就要北巡了,這一路下來,最起碼也得好幾個月,年前估計都回不來了……”朱厚熜輕笑道,“朕都要走了,還給朕臉色看啊?”
“奴婢哪敢啊。”黃錦悻悻解釋,“奴婢沒生皇上的氣,奴婢隻是……難過。”
朱厚熜溫和道:“可以生朕的氣,卻不能難過。”
黃錦撓撓頭,不知如何作答,隻得主動岔開話題。
“皇上這次北巡,不帶奴婢一起嗎?”
“都中秋了,再往後漠北更是天寒地凍,又不是去享福的,你去幹嘛?”朱厚熜笑着說道,“陸炳去了地方,京師若沒有你坐鎮,朕哪裡放心?”
黃錦不由緊張起來,“皇上,奴婢哪有這個本事啊?”
“不用你如何,如實記錄京中動向,呈送給朕就好。”朱厚熜道,“東廠轄制錦衣衛,東廠提督太監又是司禮監首席秉筆,也歸屬你管轄,好歹是司禮監掌印,别太小瞧自己了。”
沉吟了下,補充道:“記着,朕不在的日子,太子飲食方面……你親自試菜。”
“是!”黃錦重重點頭,“皇上放心……”
突然想到了什麼,黃錦驚道,“皇上,您是擔心有人欲對太子……”
“想多了!”朱厚熜斷然搖頭,苦歎道,“太子不會有任何意外,朕有意外,太子都不會有。太祖、太宗時期就不說了,哪怕寬仁的仁宗、宣宗兩朝,文官都稱得上溫馴。唯獨到了正統朝,文官才真正起勢,造就了三楊秉政的局面,緻使皇權失勢,說到底,文官就是占了‘主少’的便宜。”
“那皇上為何還……”黃錦忽然明悟,“皇上是怕有人對奴婢不利?”
朱厚熜說道:“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無論是早前的王振,亦或汪直,還是之後的劉瑾、張永,于文官而言,你都比他們強太多了,對文官來說,司禮監掌印換人的風險還是蠻大的,如此,隻為将這極小風險也扼殺掉。”
“皇上……”黃錦感動又驚悚,讷讷道,“權力場真有這麼……髒嗎?”
朱厚熜幽幽道:“古往今來,都是如此。權力是争來的,是搶來的,來之非常不易,誰會把手裡的權力予人?”
“李青就不這樣。”黃錦悶悶說。
“是這樣,可他不一樣,他若隻有百年人生,他若有妻有子,你說他會不會為了兒孫錦衣玉食,選擇與主流和光同塵?”朱厚熜問。
黃錦想了想,“可能會,也可能不會。”
朱厚熜好笑颔首,“這話……中肯的。”
黃錦不好意思的笑笑,遲疑道:“皇上,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奴婢覺着……言官說話雖難聽,可并非純粹是為限制皇上。”
朱厚熜苦笑又無奈,問道:“還是因為英宗對吧?”
黃錦沒吭聲。
朱厚熜無奈道:“都拿英宗說事兒,可英宗可沒這些人說的那般不堪。英宗親政之後,搞臭楊士奇,弄走楊溥……若不是楊榮死了,定也免不了灰頭土臉,還有往軍隊派遣鎮守太監,麓川之戰……樁樁件件,都證明了英宗的能力,以及戰略。”
頓了頓,“朕不否認,這其中李青居功至偉,可英宗的決策才是最關鍵的,是,英宗親征吃了大虧,可那一戰,大明卻沒吃大虧,且還因禍得福地将草原進一步打散了。”
朱厚熜淡淡說道:“英宗一朝,可不隻有親征那一戰,你可有聽那些文官說過麓川之戰?”
“這個……”黃錦讪讪搖頭。
“麓川之戰,諸夷震怖!至今那一帶的藩屬國都溫馴至極,知道嗎,正統朝前期,大明朝廷曾一度停了海上貿易……這其中的蠅營狗苟,又怎是一個‘髒’字能夠表述?”朱厚熜淡然道,“之所以能再度重啟,多虧了麓川之戰撕開了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