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皇,基本看完了。”朱載坖由衷道,“書中所寫,實令兒臣大開眼界,也對列祖列宗有了更深的了解。”
朱厚熜抿了口酒,說道:“紙上得來終覺淺,不能學以緻用,與不讀也沒什麼區别。”
朱載坖欲言又止,終是沒為自己辯解,隻是暗暗一歎。
“人教人不如事教人,有些東西不是父皇不想教你,而是直白的告訴你,并無甚用處。就像《大明轶聞錄》,看的時候你驚為天人,看過之後……也就看過之後了。”朱厚熜重重歎道,“今日計劃千萬條路,明日依舊走老路,如此,又怎會有進步?”
朱載坖有些汗顔,也有些不服。
“其實兒臣……兒臣一直在嘗試做出改變,也改變了些。”
朱厚熜不置可否,也沒再說傷人的話,隻是道:“你是儲君,未來的皇帝,隻一些可不夠。”
“是,兒臣明白。”朱載坖恭聲稱是。
遲疑了下,小心翼翼道,“東宮有許多華而不實之物,整日吃灰不說,還怪占地方的,兒臣覺着……不若追求實惠。”
朱厚熜愕然片刻,失笑連連,也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
“知道你是好心好意,不過啊,凡事要多方面、多角度去想,這邊朕說内帑有錢、朝廷有錢,那邊你變賣家資,這不是拆老子的台嗎?”
朱厚熜問道,“你可知,這世上什麼最寶貴?”
“權力?”
“是權力,但權力隻是表象。”朱厚熜說道,“是衆志成城的信心!”
“臣子對你有信心、發自内心的信服于你,你的權力才能得到保障;百姓對朝廷有信心、信服朝廷,國家才會安定。信心既是民族、國家的基石,也是權力的核心支撐力。”朱厚熜說道,“為帝者,萬不可做露怯之事。”
“可是父皇……”
朱載坖弱弱道,“恕兒臣鬥膽,兒臣以為實力才是根本,信心再足,也變不成錢啊。”
朱厚熜笑了。
“可是兒臣說的不對?”
朱厚熜微微搖頭:“不是不對,是太空泛了,這跟你說‘權力’最寶貴沒有區别。”
朱載坖怔然。
“你猜那些個大臣為何把‘國将不國’挂在嘴上?你猜那些個大臣真就覺得大明‘國将不國’?”
“這……”
“不過是争奪話語權罷了。”朱厚熜說道,“他們是不相信朕的話,可他們更不相信朕會不顧大明社稷。”
“拿太祖來說,元末亂世,起義者多如牛毛,何以太祖能脫穎而出,建立這煌煌偉業?是權力?是實力?都是!可更重要的卻是下面人的信任,大将士卒相信跟着太祖能闖出個名堂來。換之成祖亦然,縱觀曆史,成祖靖難之難度,哪個小宗入大宗的皇帝比得?太宗李世民,亦遠遠不及,可成祖依舊靖難成功了。”
頓了頓,“建文雖是矯诏篡位,可當時世人卻是不知,那時他算是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了吧?可結果呢?建文是混賬,可混賬并不是失敗的原因,而是臣子都不信任他了。”
“得人心得人心,得的是什麼人心?就是臣民對你的信心!”
朱厚熜說道,“記着,誰都可以慌,皇帝不能慌。”
朱載坖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兒臣謹記。”
“嗯。”朱厚熜面色緩和許多,“你剛接手,有許多症結不明白也正常,慢慢學,不過啊,不能光學,要學以緻用才是,學而不用,便是沒學。”
“是,兒臣謹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