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第5頁)

“兒臣以為人人都愛權,因為有了權,再想有錢、有名,亦或一展抱負,就相對容易多了,甚至可以說如探囊取物。”

朱厚熜含笑道:“不為錯,可也不對,愛權隻是為了滿足私欲,并非人人都單純的愛權。”

“這……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朱厚熜道,“如已經緻仕的嚴嵩,你說嚴嵩愛什麼?”

朱載坖仔細想了想,微微搖頭:“兒臣愚鈍,還真不知嚴嵩愛什麼。”

若說愛财,嚴嵩首輔當了許多年,确是積攢了許多家底兒,可也絕對算不上巨富。

若說愛名,就嚴嵩在仕林中的名聲,真不咋地。

若說愛美人,人家連個妾都沒有。

若說隻為一展胸中抱負,又好像也不是。

“嚴嵩這樣的人,才是真正愛權的人。”朱厚熜說道,“嚴嵩就是單純享受大權在握的滋味兒,這種人,屬于比較特殊的一列。”

“那……徐階呢?”

“自徐階入閣之後,松江徐家也是水漲船高,你說愛什麼?”

朱載坖怔了怔,問道:“父皇,徐階比之嚴嵩,誰貪?”

“貪?”朱厚熜笑了,“那是低級官僚的行徑,到了徐階這個級别,根本不需要貪,完全可以合法合理的發财,用得着貪?”

朱載坖愕然,繼而有種無奈與憤懑之感。

朱厚熜卻是神色淡然,道:“李青說過一句很有道理的話,我也與你說過,今日我再說一次,‘為帝者,常以我之大私為天下之大公’,知道這句話的深層含義嗎?”

朱載坖點頭。

“你不知道!”

“?”

“這句話的本質就是說,大多做皇帝的,都是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你現在的心理狀态,就是如此。”朱厚熜沉聲道,“記着,這是皇帝大忌。”

頓了下,補充道,“當然了,在李青的語境中,這個‘馬兒’不是指皇帝的臣子,而是指皇帝治下的百姓。”

“這個之後再說,現在隻講臣子。”朱厚熜道,“利用臣子不同的私欲,以作分化,同時,還要予以一定程度上的滿足,且要在此過程中,稍稍厚此薄彼,如此一來,便有了心裡不平衡,也就避免了幾方陣營沆瀣一氣的可能性。”

“何也?因為獲益更大的一方,沒必要再去挑戰更大的困難,隻需安于現狀即可,而私欲沒能滿足的一方,卻隻會想着取締獲益更大的一方,即便想直接挑戰更大的困難,既得利益者也會擋在前面,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意義上分化臣權,以鞏固皇權。”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朱厚熜不免喉頭發幹,道:

“其實父皇更希望你自己領悟出來,不過……你仁弱了些,父皇隻好拔苗助長了,這些話當銘刻于心。”

“是,兒臣謹記。”朱載坖神色空前認真,滿臉肅穆。

見狀,朱厚熜稍感欣慰,至少兒子還是肯學的。

不料,兒子接下來的一句話,又讓他生出一種無力之感。

“可是父皇,兒臣以為無論手段如何,其真正目的都是為了大明社稷、萬民蒼生,今日朝堂之上,兒臣觀徐大學士所言,隻有谄媚之意,實無興邦之舉啊。”

朱厚熜苦澀一歎,道:“你是覺得徐階隻是一味的歌功頌德,隻是拍馬屁,對吧?”

“父皇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