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告退。”
徐階起身,又朝朱載坖深深一揖,轉身離去……
“父皇真要擴充布政使司?”朱載坖詫異問。
“怎麼,你覺得不妥?”
“呃……也不是不妥,兒臣就是有些驚奇。”
朱厚熜:“可知‘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典故?”
朱載坖驚愕,還是如實說道:“兒臣知曉,出自鴻門宴之典故,秦末争雄,霸王項羽宴請漢王劉邦,項羽謀士範增授意項莊借舞劍之名,殺了漢王……”
朱載坖突然一滞,問道:“父皇的意思是……擴充布政使司是假,兩湖分南北是真?”
朱厚熜不置可否,示意繼續。
朱載坖思忖片刻,說道:“父皇上來就說要分割南直隸,是故意如此,好降低徐階的心理預期,接着,再引導他說出湖廣分兩湖之事……如此一來,父皇政治目的既可達到,也能讓徐階自以為堅守住了底線,不至于太過抵觸。”
言罷,朱載坖又複盤了一下,沒找到漏洞,一時不免有些自得,問道:“兒臣說的可對?”
朱厚熜微微點頭,道:“你能想到如此程度,已是難能可貴。”
朱載坖咂了咂嘴,道:“請父皇教誨。”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擴充布政使司是假,分離兩湖亦非真,分割南直隸才是為父的政治目的。”
“啊?”朱載坖驚道,“父皇,南直隸是我朝興起之地,亦是太祖……”
迎上父皇的眸光,朱載坖悻悻住了口。
“皇帝治理江山社稷,需因時因勢而定,豈可一成不變?今日之南直隸若放在成祖時期,成祖亦會做同樣的決斷。”朱厚熜淡淡道,“說什麼成祖都不敢削弱南直隸,成祖都敢遷都了,還不敢動一個南直隸?”
朱載坖悻悻稱是。
随即不解道:“父皇,兒臣愚鈍,您為何……一上來就盡數亮出底牌呢?”
朱厚熜哂然一笑:“剛才你不是說了嗎?”
“啊?我說什麼……”朱載坖恍然大悟,驚歎道,“難怪,難怪徐階明明沒有利益受損,反而還一副如喪考妣模樣,原來如此……”
接着,突然想到了什麼,問:“父皇,徐階最後那句話……可是有深意?”
朱厚熜終于露出了滿意之色,颔首道:
“不錯,徐階知道分割南直隸才是為父的政治目的,這樣的事他亦不敢打頭陣,那句話确有深意,是在向我讨承諾,承諾下次不再讓他打頭陣。”
朱載坖歎為觀止,連連道:“原來真正的折中在此處,原來是這樣……如此一來,徐階在擴充布政使司與兩湖分南北一事上,就隻能兢兢業業,努力配合父皇,不然父皇的承諾亦可不作數。”
朱厚熜含笑點頭,兒子反應是慢了點兒,也是經過他的引導才全部悟透,可終是成長了。
态度端正,也好學,雖愚鈍,可隻要努力勤奮,未嘗不能成為一代明君……
念及于此,朱厚熜愈發喜悅,說道:“去,讓人傳膳,咱們父子飲兩杯。”
“哎,是。”朱載坖喜滋滋點頭,他能清晰感覺到,今日的表現真的讓父皇滿意了。
而且今日父皇給他的感覺……不再隻是父皇,也是父親。
朱載坖的精氣神完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