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會騙人,劍卻不會。”湖面被風吹皺,如一汪藍玉披上青翠紋路。
希衡看着湖水中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見。
若世間人心都如清澈湖水,能夠一覽無遺該多好。
但希衡也知道,若人心真如此清晰可見,則天下人人都恨不得自戳雙目,不看這糟污人心。
她徐徐道:“顧語于劍道一途并無天賦,他非劍修,怎能半路入劍道?白聖劍是仁慈之劍,他心中隻有仇恨烈焰,白聖劍怎會願意認他為主?”
隻有蕭瑜風劍道天資強、被希衡教導多年,耳濡目染了仁者愛人。
他心裡一半是仇恨烈焰,一半是希衡諄諄教導、讓他破執、破妄的仁義責任。
縱然顧語等人如何饒舌、如何讓他學會恨,希衡給他打下的基礎也太堅實牢固了。
因此,蕭瑜風才是真正的白聖劍劍主。
顧語以為發下最惡毒的誓言就能幹擾希衡、玉昭霁的判斷,不過是徒勞無功。
希衡不回頭看蕭瑜風,師徒阋牆并不是一件多美妙的畫面。
彼此臉上的冷漠、防備都很不堪。
蕭瑜風仍然垂死掙紮:“師尊,信我……”
他在作困獸之鬥,明知事已至此,希衡不會信他,他仍然不敢認。
他怎麼敢認呢?
認下他這麼多年對師尊懷着不軌的愛?認他居然想亵渎師尊之罪?
還是認他步步走錯,把愛當成恨,一次次傷害她,在劍神墓中甚至對她下了那樣肮髒龌龊、豬狗不如的藥?
一步錯、步步錯。
其實蕭瑜風想想,自己做了這麼多,無論心裡多麼矛盾複雜,他的所作所為一直很清晰:他想得到師尊希衡。
希衡斂目:“你不必狡辯。”
“劍神墓中是你,本君和你交手時乃至之後本君被金烏大陣威脅時,你都在懼怕本君。”
希衡過于敏銳,她那時隻以為逍遙王是修真界的修士,修為沒有她高,對她有本能的懼怕。
可是仔細一想,修士們進入鬼墟幻市,獲得不同的修為、法寶,逍遙王有這麼多優勢,還對她有低修者的懼怕,那就太小看修士的适應性。
逍遙王對她的懼怕,好像刻在骨子裡。
現在想想,那就是一個弟子要逆師時的懼怕、興奮,一種悖德的恐慌。
希衡直言詢問:“既然怕,為何逆師?”
包括曾經,蕭瑜風殺她之時,縱然她身中上古情魔毒和裂血蟲王反噬,她的修為也遠高于蕭瑜風,蕭瑜風真不害怕被她誅殺嗎?
她親手教導的弟子,對她行逆師之舉,這對希衡來說,是一種全方位的否定。
否定她的教學、否定她的為人。
蕭瑜風見大勢已去,希衡真的知曉他所犯下之罪,他再度叩首:“弟子自知罪孽深重,其中種種原由,說出來恐污了師尊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