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更知,越是這個危困之時,希修越要和他做最後的決鬥。
希修想要他在天下人面前朝他道歉,這沒什麼,可是,希修還想要他死。
他的親生兒子,用盡一切、威逼利誘想要他死。
這一點,擊垮了白水希家家主的心志。
驚春魔君弄清楚來龍去脈之後,思索片刻:“心病還需心藥醫,也許,将希修尋來可以讓儒君重燃求生意志?”
希衡和玉昭霁:……
他們盡皆默然。
要是将希修尋來,就不是給白水希家家主續命,而是直接給他催命了。
玉昭霁:“換個法子。”
驚春魔君也發現了自己剛才的提議有多不靠譜,畢竟妖族太傅希修面善心毒之言,人人盡知。
讓這麼一條毒蛇來救他的仇人,有可能嗎?
他不趁機狠狠咬一口,就夠好了。
驚春魔君道:“那麼,退而求其次,隻能現在殿下和劍君就此症結,多加寬慰儒君。”
忽而,外邊傳來一聲咳嗽,白水希家家主的聲音傳來:“衡兒,霁兒,既然來了,就進來吧,我的病已非醫修可醫,不必勞神費力。”
白水希家家主此前對希衡和玉昭霁的稱呼可沒有那麼親熱,這和白水希家的風格有關系,相敬如賓,反而不會多袒露真情。
現在……他這樣說話,反而令人更加擔憂。
希衡和玉昭霁先離開驚春魔君,去見白水希家家主。
白水希家家主此時坐在案前,他披着一件深衣,看起來的确如希雲所說精神奕奕。
他倒也沒在此時看消耗心力的書,而是在宣紙上作畫,每一次落筆都極為穩妥,又像是深思熟慮許久,恨不得用一生的畫技來勾勒筆下之人。
希衡和玉昭霁看見,宣紙上是一名容色秀麗、書香款款的美人。
她生得不是特别美的類型,至少沒有昭影美,但是,她通身的氣質和雙眼的神采,都讓她整個人煥發出無盡的光彩,讓人見則流連。
如果說希衡是山巅的雪,那麼,她就是溫和的風。
白水希家家主注意到了希衡和玉昭霁的視線。
他道:“這就是我的愛妻,如果沒有那場意外,此時,她的成就必定在我之上。”
他畫完最後一筆,仔仔細細端詳了一番,然後才拿起來給希衡和玉昭霁看。
“你們說,她是不是很美?”
希衡道:“香草美人,見之忘俗。”
白水希家家主慘然一笑:“可我讓她傷心了,希修說得沒錯,她的确會讓我做出同樣的選擇,讓我去鎮壓地獸,可是,我不該連一句牽挂之語都來不及和她說。”
“一句話的時間,現在想想,難道很多嗎?喝一口茶的功夫都要不了,我當初卻連這點時間都沒給她。”
“我這一聲,能說多少句話?這一生,我所享受的時間足夠我說千言萬語,我畫這幅畫的時間已經足夠我給她念完一整本她愛的書,可這些唾手可得的東西,微不足道的時間,我在當初都沒有給她。我現在畫她畫得再美,又有什麼用呢?”
他的眼淚,滴落在宣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