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皇嘴唇翕動,卻無法反駁玉昭霁。
玉昭霁眼中慢慢漾起笑意:“可是,論屠殺魔族皇族,父皇可做在我的前頭,我尚且不殺親子,父皇于屠殺親眷一道,做得可比我心狠手辣得多。魔族皇族,本就是一個殘忍的種族,隻要是親眷之間,就可以互相奪舍、殘殺,這樣的種族,我實在不知,不殺有何用?”
若是擔心絕嗣,笑話,神明何嘗需要擔心絕嗣?
魔皇徹底說不出話,畢竟,在魔皇心中,實在也沒有同族的親情和倫常在,他之前指責玉昭霁,其實也不是真恨玉昭霁殺了魔族皇族,而是恨他甯願在魔君中擇優秀者暫時管理魔界,也沒有想過放出他這個魔皇。
不過,想了想他和玉昭霁的死仇,魔皇也就釋然了。
他敗了,這是毋庸置疑的。
沒有人想要失敗,強如魔皇更不想要失敗,可比起失敗,更可恥的是沒有承認失敗的勇氣。
魔皇長松一口氣:“如今你已成神,也不再懼怕當初的奪舍功法再反噬你,你也不用再留着我了,今日你來,是要送我最後一程?”
玉昭霁點頭:“的确如此,若我不在魔族,新的代理人恐怕難以壓制你。”
魔皇不知想到了什麼,起初隻是肩膀抖動,漸漸肩膀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魔皇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的确和玉昭霁是一生的死敵,他也的确本想殺了玉昭霁奪舍他的天資和身體。
但是,直到今日,玉昭霁真的要殺了他,他才驚覺,殺他者,他之子也。
他有一個比他優秀千百倍的傳承者,本該是一件喜事,可是,這在魔族皇族來說,就是大不幸。
魔皇白發蒼蒼,在九幽陰牢中慘慘的風中,顯得有些蕭瑟。
但這一切都是假象罷了,當初的魔皇何等叱咤風雲,他縱橫一世,為着自己的錯誤,凄慘一時沒什麼好值得悲涼的。
魔皇看向希衡,眯起眼睛。
魔皇道:“白水希家?”
希衡和玉昭霁對視一眼,颔首:“是。”
魔皇瞥了眼希衡的手,劍修的手和常人的手多多少少有些不一樣。
魔皇道:“你是白水希家人,卻用劍,你就是華湛劍君?”
魔皇當初沒被玉昭霁關入九幽陰牢時,三界的英才名單都會呈到他面前,自然包括希衡。
希衡仍然颔首,魔皇的目光在希衡和玉昭霁中間轉了幾轉,忽然一笑:“你們白水希家,家教嚴明,你怎麼會和一個魔在一起?”
和其餘神明不同,魔皇的确更為了解玉昭霁一些。
玉昭霁不隻因為是魔族皇族,種族天性中就比較獨立謹慎,再加上幼年時受魔皇欺騙,看穿魔皇不過是要奪舍他,所以,玉昭霁的防範心其實非常重。
他能帶一個人族神明來九幽陰牢,而且話語間毫無防範,托盤而出,本身就昭示着這名人族神明一定是他的愛侶。
而且,他愛之重之,以緻違反魔族皇族的本能。
魔皇終究是恨玉昭霁的,所以才在希衡面前故意上眼藥。
希衡自然不會讓魔皇得逞,也不會一言不發,讓魔皇遂心如意,仿佛真壓了玉昭霁一頭似的。
希衡道:“正與魔的區分,從來都不在種族的區别上。”
魔皇不禁哈哈大笑,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看來劍君居然是一個心懷理想之人。”
魔皇見多識廣,當然能清晰知道希衡是哪一類人,其實在魔皇看來,正道和魔道是因為利益的不同,種族的不同,而劃分出了種種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