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衡直接就手撐着地面,坐起來,漆黑的長發從玉昭霁的胸膛滑走,原本相貼的肌膚也分隔開。
中間像是隔着一條迢迢星漢,無數的風和着寒星微茫漏進來,吹得玉昭霁牙齒打顫。
他又開始四肢發冷起來,周遭的山野都化作了冰天雪地一般,身下的幹草也成了霜凍似的鐵棍。
玉昭霁終于知道為何會做那個怪夢了?
因為深夜,他的高熱加重了,反而導緻了四肢的冷。
希衡見他的表情,就知他約莫回過味來:“我是在救你,所以,收起你的男女成見。”
希衡一點兒也不意外這個諸葛玉會有這樣的想法,諸葛玉的确在王府是人人可欺的可憐蟲,但是,他身上也染了京城這等繁華之地的習氣。
像是京城這種地方,就會恪守男女禮儀,好似很多事做了天會塌下來。
但希衡這一世,六歲時經曆的第一場劫就是被當成煉丹的童男童女,關押在囚車之中,囚車裡的人,名義上是人,實際上已經被看成了藥。
而藥,是沒有性别的。
希衡這一生做的事,都沒有任何性别之分。
她最後問玉昭霁一次:“現在回答我,你是想固守着男女之防去死,還是我們一起擁抱着活?不隻你重病,容易在深夜中被冷死,蕭郡還有一個别稱叫三季郡。”
“所謂三季郡,就是蕭郡的天氣變幻莫測,早上極冷,中午極熱,上半夜是柔和如春風,下半夜時草木秋霜,紛紛凋落,我們沒有厚衣服,旁邊有且僅有一個火堆,熱源根本不夠,如果不依偎在一起取暖,你我都容易被凍死。”
玉昭霁說不清心中是失望多一些,還是躲過一劫的慶幸多一些。
他斂眸,已經無法在此刻和希衡對視:“我選活。”
希衡點頭,重新躺下來,将手抱在玉昭霁的腰上,玉昭霁身子僵硬一下,也用手,搭在了希衡肩上。
希衡:“睡吧。”
玉昭霁:“嗯。”
他們白天時分,還在暗道中打得你死我活,晚上就在深山寒月中依偎着入睡。
蟋蟀從山草上跳來跳去,也有螞蚱挂在葉片上,貓頭鷹站在樹梢上盯着山間可能出現的老鼠,餓得肚子咕咕叫。
希衡早習慣了山野間的各種聲音,她雖然覺得在這位潛龍衛旁邊睡着并不算踏實,心裡總有股警惕之意,但是不知為何,她在他身旁身體會自然而然放松,仿佛是刻在靈魂深處自然而然的反應。
希衡不知不覺間睡過去,恍惚間,她聽見玉昭霁低沉的聲音。
禁锢在她肩上的手也不斷發緊,玉昭霁說:“若今夜我病重死去,明日,你就自己出山,不必管我。”
希衡在睡夢中,恍然聽見什麼死不死的話,她沒做應答,就這麼睡去了。
山邊。
不遠處的一棵樹上。
後天噬靈樹雙眼瞪大,恨不得再湊近看得更清楚一些。
守山人覺得它這樣不好,便利用體型上的巨大優勢,将手掌擺在後天噬靈樹的眼睛面前,但實則,它一個巴掌就有好幾根後天噬靈樹那麼大了。
後天噬靈樹氣得跳起來,蹦得老高,守山人慢吞吞将手掌往上一挪。
後天噬靈樹又隻能看到它的掌紋了。
後天噬靈樹堅持不懈,想要爬到守山人的腦袋頂上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