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康如今已經是要死的人了,他也不怕了,開口:“諸葛大人。”
福旺讓侍衛給他的師父留出點兒說話的時間。
玉昭霁見到劉康,微微颔首:“劉總管。”
劉康一愣,這位諸葛玉大人,不愧是皇親國戚,當初諸葛玉見到他時,諸葛玉還隻是王府一個不受寵的孩子,靠給王爺供血續命,才活得好些。那時諸葛玉見了他這個皇帝面前的紅人,也不阿谀不谄媚。
現在劉康已經是階下之囚,馬上就要拉下去活活打死,他也沒有半點輕蔑。
劉康被他的氣度吸引,忍不住忘了自己原來要問什麼,問了一句:“諸葛大人,您說,是不是當了太監後,就比不得一般的男人有魄力了?”
劉康也多想是一個健全的男人啊。
玉昭霁回答:“劉總管将赴刑場,尚且從容,大多數人的氣度不如劉總管。”
劉康想了想,也是,他高興了,一高興,劉康就哈哈大笑起來,他白發蒼蒼地狂笑:“對,我這一生,做到了總管太監,朝廷裡的五品官員,見了我,都要行禮,我是個殘缺的男人,但我也比大多數人有氣魄,我殘缺尚且能做到這個位置,我要是不殘缺那我一定是個爺們兒,最純最正的爺們兒!”
侍衛們怕劉康發狂的笑聲吵到宮中的貴人,連忙将他拉了下去。
玉昭霁收回目光,讓福旺進去給皇帝通報。
他見了劉康的慘狀,仍然心緒甯靜,玉昭霁太清楚了,王朝的每一次換代,都如同大廈傾倒,會砸死許多人。
總管太監劉康,隻是其中一個而已。
沒什麼好值得悲憫的,如若見到一件可憐事,玉昭霁就要悲憫的話,那麼,天下誰人不悲?誰人不可憐呢?
玉昭霁早就自己把自己給活活可憐死了。
他不喜歡傷春悲秋,心腸如冷雪,隻會沿着他想要走的道路,一直堅定地走進去。
吱呀一聲,門開了。
福旺走出來:“諸葛大人,您請吧。”他壓低聲音,小心提醒了一句,“隻是,陛下似乎在生氣。”
“多謝公公提點。”玉昭霁邁步進去。
一進去,玉昭霁就聽見了女人的哭聲。
“臣妾知道陛下早就厭棄了臣妾,臣妾年老色衰,早就不複當日容顔,可是陛下,清兒是您的孩子呀,清兒這些年來一直敬愛君上,敬愛他的父皇,陛下懷疑誰都不能懷疑清兒啊。”
吉妃娘娘跪在地上,痛哭失聲。
天武皇帝滿是厭惡的聲音響起:“朕厭惡你,和你的容顔無關,是你自己作孽太多,你産子當日,古郡就生了洪災,焉知不是你素日不行善積德所緻?朕早就有所耳聞,當日的柔貴人,便是被你暗害而死。”
吉妃娘娘滿是愕然擡頭,眼中還有淚痕未幹:“當初,臣妾生子時,陛下說臣妾是有福之日,所以京城等地豔陽高照,今日,陛下卻又說臣妾作孽太多,當日柔貴人死在宮中,難道不是她小産後身子不暢,又失了陛下的寵愛,心思憂結之故嗎?”
“賤婦!還敢饒舌!”天武皇帝坐在龍榻前,随手将一杯沸騰的茶水扔到吉妃額頭上。
吉妃的臉當即被燙得滿是血泡,在地上痛苦哀嚎。
這就是皇帝呀。
寵她的時候,封她為吉妃,恨她的時候,就說她是不祥之人。
哪怕這個皇帝已經病入膏肓,可是對于後宮妃子來說,他的一怒,都會讓她們死無葬身之地。
吉妃的臉上迅速起了血泡,她身心俱痛:“陛下,臣妾的命,您要的話拿走便是,隻是……自從你十多年前厭棄我們母子後,清兒在朝中也步履維艱,他怎麼敢謀反?拿什麼來謀反?陛下,虎毒不食子啊!”
吉妃娘娘帶着血淚的控訴,卻隻會讓天武皇帝更加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