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此話,将頭埋在自己的手掌心裡,看不見她是否落淚。
希衡走出去,田丞相看見希衡出來,眼睛放光,立刻站起身來:“陛……您來了。”
希衡看着田丞相,田丞相淚眼潸然。
希衡道:“等将來你辭官歸隐,我們再一叙。”
說完,希衡就執起玉昭霁的手,室内忽然起了風,風的方向是一處牆面,希衡和玉昭霁走向牆面,兩人慢慢消失。
田丞相大喊:“老臣也許沒有時間了!”
希衡:“不,你有。”
田丞相将身體康健,長命百歲,這一點,希衡完全能夠确定。
田丞相呢喃:“可是,到底是多久,辭官後到底多久見呢?”
“當日。”
空中隻落下這麼兩個字,田丞相眼睛一亮,茅塞頓開。
原來是這樣,她不是因為不想和他交談,而是因為此處人多眼雜,有許多事,都是不能談的。
她擔心女帝認為他們勾結,所以一定要他辭官歸隐後才能再見。
田丞相深感昔日明主回護他之心,他朝着希衡深深一拜,然後深吸一口氣,走入内室之中。
女帝望過來,神情複雜,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死死抓住扶手。
田丞相拜下:“臣年事已高,恐無力為陛下分憂,臣祈回鄉養老。臣之薄産,可悉數分予京中貧苦百姓,種為桑樹,無業者可采摘,養蠶自給。”
女帝悠悠看着他,扯了扯唇角:“丞相。”
“臣在。”
女帝道:“你覺得朕是一個不能容人的暴君嗎?”
田丞相壓低身子:“臣不敢,陛下登位以來,河清海晏,乃臣民之大幸。”
女帝看着他,忽然道:“那麼,你為什麼會連家産都要捐出來呢?”
田丞相剛要回答,女帝袖手:“你認為,朕這麼容不下你?當初,先皇去後,朕一直都記得,是你們,扶着朕,朕才穩穩坐上了這個龍椅。朕,在你們心中,難道就這麼十惡不赦嗎?”
田丞相:“臣并無此念,隻是,臣想着,臣多退一分,咱們君臣之間的路,就會多寬廣一些。”
他頓了頓:“君臣之路寬廣,對陛下幸,對臣亦是如此。”
女帝颔首:“你很懂得這個距離,隻是,丞相,有時候朕會想,朕是不是站在至高處站了太久,和你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真正說過心裡話了,你們恐怕早都模糊了朕的面容,朕少時長什麼樣子,你們還記得嗎?”
女帝不等田丞相回答,朝他招招手:“來看清朕的面容。”
田丞相隻能湊上前去看,女帝擡起臉,田丞相看見女帝的臉上多了許多皺紋,漸漸和他心目中那個曾經的小女孩聯系在了一起。
女帝問:“朕是不是老了?”
田丞相:“臣比陛下老。”
他不敢違心說不老,因為這是欺君之罪,但也不能直言說老,所以,便說了此話。
女帝不理會田丞相語言中的斟酌,撫摸着自己的臉頰,再說:“朕老了,也變得心硬了,朕這為君的一路上,得到了許多,但也失去了許多,朕失去了曾經一直以來扶持朕的人,朕變得高高在上,可以俯視他們,可是,朕為何此時一點兒也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