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朱允熥發現将領們的酒桌上,有人對着藍玉擠眉弄眼,藍玉似乎有話,但是猶豫不敢說。
“國公有何事?但說無妨!”朱允熥笑道。
“殿下!”藍玉湊近了些,“兒郎們的賞賜完了!臣等的賞賜........臣知道這話不該問,可是臣這不是覺得您......皇爺心裡怎麼想的,您能不給臣等交個底?”說着又笑,“臣等都是厮殺的武人,身家富貴都在軍功上,還請殿下替臣等美言.......”
“知道不該問,你還問?”朱允熥忽然拉下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是人臣能問的嗎?”
朱允熥一變臉,席上的武将們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行禮,口稱有罪。
“你們都是跟着皇爺爺的老臣,何時有功勞虧待過你們?該怎麼賞賜,自有皇爺爺聖裁,你們急什麼?你們是疑了皇爺爺,疑了孤,還是自持功高,耍潑撒賴!”
朱允熥又是一陣呵斥,衆人再也不敢站着,全跪倒。
“爾等都是國家的勳貴,爵位官職乃國家重器,該怎麼賞你們,自然有國法可依!還說那些當兵的喝點酒不知自己姓什麼?你們不也一樣?今日敢邀功請賞,明日是不是敢擁兵自重?”
“臣等不敢!”衆武将趕緊叩首,瞬間酒醒。
“殿下!”定遠侯王弼開口說道,“大将軍心直口快,喝多了些,胡言亂語,殿下切勿計較!”
朱允熥是君,這些人是臣,君臣大義在這些武人心中,雖然沒有文臣那麼看重,但也是天然的臣服懼怕。
看看藍玉,朱允熥不由得想起到這世界的第一天。朱标的葬禮上,藍玉上說的那話,孩子,誰欺負你,俺給你做主!
心中微歎,既是心軟,又是有些生氣。
出征時自己和他說的那些話,被他當成了耳旁風。桀骜跋扈的性子,始終不知道收斂。
自己父親留給自己的這些軍隊中的人脈遺産,還真是一把雙刃劍。即便是現在自己能保着他不死,早晚有一天也會被他們氣到,收拾他們。
“起來吧!”朱允熥淡淡的說道,“都是功勳老臣,孤不是要責怪你們!而是有時候你們要知道自己的本分,軍中的習氣,不要帶到朝堂上!”說着,朱允熥又道,“你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孤說的這話什麼意思!”
說着,站起身道,“天不早了,孤還要回宮複命!”
藍玉跟着站起來,“臣,送殿下!”
朱允熥在前,藍玉在後,而後是朱允熥的侍衛親軍們,再往後是跟着送行的武将們。
“大将軍!”朱允熥走出軍營,即将上車之際,揮手讓周圍人退下,開口道,“今日事,孤當你沒說過!”
“臣,感激不盡!”藍玉心中長出一口氣,他被朱允熥一頓呵斥,酒意已去,心中也是後悔,自己說出了僭越的話。
想想自己的幕僚在暗中告誡過自己,三爺是未來的新君,不是過去那個無依無靠的皇孫,要自己格外恭敬,千萬不可借着和太孫的親厚,有所僭越,可是自己怎麼就沒闆住呢?
“你是孤的姻親,你還記得當日和孤說的話嗎?父親走的那天,其風冷雨,是大将軍你,一句萬事有你,才讓孤心中泰然!”朱允熥看着藍玉說道,“孤有回護你的心思,以後軍中還少不得你,你千萬要謹慎言行!”
藍玉笑道,“臣,記住了!”
恐怕記不了幾天,朱允熥心道。
藍玉這人堪稱名将,但也有着緻命的缺點,與其說他跋扈桀骜,不如說他情商不高。
“現在,諸開國功臣老邁,你在軍中是武将之首,又有赫赫戰功,别人自然唯你馬首是瞻!”朱允熥繼續苦口婆心,“可是你要知道,到底誰是真心幫你,誰是為了靠近你,巴結你!就像方才在酒桌上,你之所以問那話,還不是受了别人的撺掇?”
“都是自家兄弟,他們不敢問,臣才.........”
“他們不敢問,你就敢!别人拿你.......”說着,朱允熥也懶得再說,“算了,孤回去了,你好好想想孤的話。回去找個明白人,合計合計!”說完,登上車架,緩緩出了軍營。
身後,衆武将叩拜,久久不敢擡頭。
等朱允熥車架出了軍營,衆人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