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朱允熥笑了笑,“皇爺爺,結黨的都是奸臣,您看幾位大學士,都是您親口嘉獎過,親手選拔上來的,哪個像是奸臣?各個清廉,才學能力都是一等一。”
“皇爺爺您是馬上的天子,平常您一瞪眼,大夥都怕的不行。他們又不是傻子,哪敢在您面前結黨?”
“他們拼了讓您老生氣,也要在您面前直言軍國大事,先不說他們說的可不可行,對不對。光是這份忠直,這份為國的心思,也斷然不是結黨之人。”
“哼!”老爺子又冷哼一聲。
朱允熥又開口說道,“要孫兒說,他們之所以敢這麼放肆,其實根源還是在皇爺爺!”
“嗯?”老爺子微微疑惑,皺眉道,“怎麼講?”
“皇爺爺您想啊,自古以來有谏臣的皇帝,哪個不是有道的明君?有谏臣之世,哪個不是千古的治世?我大明國正臣清,君臣父子一心,不以言治罪,皇爺爺英明神武,虛懷納谏,他們才敢如此直言。若皇爺爺...........他們也不敢不是?”
“哼!”老爺子哼了一聲,白了眼朱允熥,開口道,“你小子少給他們說好話?你是怕咱一怒之下,處置他們是不是?”
說着,微微歎口氣,看着文臣那邊,“告訴你們,以後少給咱來這套,這次且看在你們忠心體國的份上,饒了你們這一遭!”
朱允熥趕緊扶持着老爺子坐下,随後轉頭對依舊跪着的文臣們開口說道,“都起來吧,你們也是,知道皇爺爺什麼性子,還要跟他老人家硬頂。也就是皇爺爺不和你們計較,換别人,今日非發作你們幾個領頭的。”
文臣們告罪起身,可是方孝孺卻沒動,而且擡直視朱允熥的目光。
“我這個直得可愛,帶着可恨的老師呀!”
朱允熥心裡歎息一聲,闆着臉,緩緩開口,“如今大明看似國泰民安,其實你們也知道,北元餘孽依然在漠北對咱們虎視眈眈。他們可不是疥癞之患,而是遮天蔽日的草原騎兵。”
“之所以軍權于五軍都督府,乃是為了方便動員軍隊,方便指揮軍隊,方便作戰。而且五軍都督府非有軍功者,不得入,所部的軍官都是立下戰功的将領。”
“有這樣的兵,能打仗的将領帶着,大明才能百戰百勝,才能兵知道将,将也知道兵!”
“知道你們的心是好的,是為了國家中樞,為了天下的穩定。可現在還不是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時候。治國上,武人比不得你們,但是打仗上,還是要依靠他們!”
“你們都是讀遍史書的賢才,任何一個朝代開國之時都是虎狼之師。可承平之久之後,軍隊就會崩壞堕落,不堪使用。”
“皇爺爺設立五軍都督府,就是為了防止大明軍隊的崩壞,防止武備松弛,給北方敵人以可乘之機!”
“凡事有利則有弊,揚長避短随機應變才是治國之道。兵權收歸兵部,看似對國家有利,可一樣也有弊端。”
此時,朱允熥笑了起來,“這些話,要是想說,以後咱們私下裡說。馬上年關,皇爺爺累了一年了,諸位臣工,讓我們爺倆過個好年,行嗎?”
“臣,孟浪了!請陛下太孫恕罪!”方孝孺沉默片刻,叩首道。
他雖然直,可是不傻。皇太孫說了那麼多,最關鍵的就是最後兩句話。私下說,慢慢說。
是的,軍權這種事,急不得!
“為國直言不是罪!”朱允熥走下禦階,把他扶起來,“不分場合,不分時間,卻是過!方學士,回頭你給皇爺爺上個請罪折子吧!”
“那玩意就不要了,文绉绉的沒看頭!”龍椅上朱元璋擺手道,“以後别動不動就摘帽子磕頭,敢說話是好事,但你要想好了說,别放空話!”
若不是朱允熥在這,今天這事,還真不容易這麼了結。老爺子心裡,讓文臣武将們氣出一肚子火,卻又無處發洩。
不過,看着孫子三兩句,說得那些文臣們感激涕零,又有着禮賢下士的做派。老爺子心裡的火,慢慢變成了滿意。
“大孫越來越有賢君的樣了!”
随後,朱允熥再回到儲君的位置上,笑道,“還有事沒有?沒有就散朝吧!說了一上午了,皇爺爺早上就沒吃多少,給我們爺倆個吃飯的時間,成不?”
朱允熥刻意調節氛圍之下,小朝會算是圓滿的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