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财政有限,而這些藩王的子孫無限,每次分封朝廷都要給予田地,人口。這麼下去,隻怕百年之後,大明的财稅都填不滿這些無底洞。
皇太孫的心思,他們這些近臣心知肚明。國家乃是天下之國家,不能讓天下百姓供養一家一姓。龍子龍孫者,亦不能世代富貴跋扈,淩駕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之上。
皇權和王權,勢必會産生沖突,尤其是當王權有封地,有直屬的軍隊之時。若非如此,朱棣靖難之後登上皇位,也不會削了所有兄弟們的軍權,然後養豬一樣把他們養起來。
解缙鐵铉二人竊竊私語之時,閣樓的樓梯上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燕王朱棣帶着數位鐵甲戰将,上樓來給朝廷派遣的天使敬酒。
朱棣有些酒意上湧,面色通紅,但是眼光依然銳利明亮。
“沈部堂遠道而來,本王敬您一杯,辛苦!”朱棣舉杯笑道,“北地沒有好酒,都是這些烈酒燒刀子,諸位莫怪!”
在閣樓中敬了一圈,燕王朱棣舉止随和,讓人心生好感。
随後燕王一行人,轉到了鐵铉解缙二人的桌上。
“兩位,北地飲食沒有南方精細,兩位可還習慣嗎?”朱棣笑道。
鐵铉拱手道,“王爺,下官是河南人,老家的飲食和這邊差不多!”
“來來!”朱棣笑着讓人滿酒,“嘗嘗我們北地的燒刀子,這可是天下數的着的烈酒,一斤烈酒在遼東那些胡人部族裡,可以換一匹小馬駒!”
鐵铉酒量甚好,一飲而盡。
而解缙則是皺眉,喝藥一樣喝了一杯,臉上的五官都糾結到了一起。
“來來,再飲一杯!”朱棣又笑道,“二位都是皇太孫身邊的近臣,将來入閣拜相前途無限,說不得屆時本王還要借助二位。”
“燕王說笑了,殿下乃是皇帝親子,九邊塞王。臣等不過是芝麻大的小官,哪裡能給王爺助力!”解缙笑道,“再說,臣等是皇太孫之臣,亦是大明之臣,而殿下為大明藩王,何來借助一說?”
吃了個不冷不熱的軟釘子,朱棣也不惱。解缙他還沒什麼印象,可是鐵铉他卻記得一清二楚。當日在老爺子的壽宴上,這人也跟着方孝孺他們跪奏老爺子,處理自己來着。
“狗樣娘的腐儒!”朱棣心裡暗罵一聲,臉上卻依舊帶笑。
随後,朱棣端着酒杯繼續說道,“兩位觀我燕藩軍威如何?”
“虎狼之師,堪比京師精銳大營!”鐵铉開口說道。
“讀書人也知兵?”朱棣好奇的問道。
“臣在京師之時,常侍奉太孫殿下身側,出入京師大營。太孫殿下深愛武事,常觀看禁軍演武,排兵布陣,聽軍中諸将講解戰事。臣耳目渲染之下,略通一二。”鐵铉淡淡的說道。
“觀兵隻知其表,唯有戰陣方能真的知兵,用兵!”朱棣一語雙關。
“太孫殿下也是說!”鐵铉又道,“見過血才算好兵,打過大仗才算好将。臣雖國子生出身,但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輩。待明年太孫殿下大婚之後,臣也将趕赴邊關曆練!”
“棄筆從戎!”朱棣笑道,“不知打算去哪裡高就?若不嫌棄,來我北平如何?”
“多謝王爺厚愛,臣意在西北或者西南!”鐵铉開口說道,“西北西域吐蕃之地,亦每年都有戰事。雲貴等地,每年也都有土司作亂。”
“小打小鬧,豈不是委屈你了的才學!”朱棣笑道。
“王爺此言差矣!”鐵铉幾乎說道,“安撫部族,讓其沐浴大明之恩,為大明之臣民,怎麼是小打小鬧?”說着,鐵铉忽然一笑,“戰,隻是一時為之,即便是北平邊地,也不可能終年大戰!”
“北元餘孽畏懼大明兵鋒深入大漠,遼東各部族隻需派遣使者招攬,授以官職便可為大明之臣,為大明屏障。恩威為主,刀兵次之,拓荒移民建立城寨,對北元是雷霆軍威,對遼東是軟刀子教化。”
“其中關節,和西南之地頗為相通,是一個道理。戰,難。不戰而屈人之兵,更難。微臣所作之小打小鬧,亦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朱棣沉思良久,看着鐵铉,忽然開口,“是本王說錯了!你是真有才學之人,若想外任還是來北平本王處,本王麾下就缺你這樣能文能武的賢才!”
“殿下謬贊了,臣之言都是太孫所教!”鐵铉說着,頓了頓,“再說,臣乃是東宮之臣,殿下如此說,是不是有些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