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想的太多,哎!”藍玉歎息一聲,随便在一口箱子上坐下,“其實這個事,皇上是知道的!我讓你獻給太孫,也是給皇上看的!”
“皇上知道?”藍春越發不解,“皇上怎麼會容這事?”
“洪武二十年,你爹我還是永昌侯,奉命征伐漠北!”藍玉的眉宇之中,帶着幾分追憶,“出發之前,太子爺單獨賜宴。他說,這一仗一定要打出大明的氣勢,一戰定江山,使北元不敢再望中原之土。還告訴我,隻要打好了,有他在一日,藍家就富貴一日。”
“那一戰,元主僅帶着元太子匹馬逃走,宮廷依仗後妃大臣都被我俘虜。”說到此處,暗庫之中,火把光芒之下,藍玉的眼猶如星辰浩瀚,臉上榮光絢爛,“這甲,就是在元主的大帳中尋得!”
“本來這件甲要獻給太子爺,可是他穿不了,皇上當時笑着說,藍老二,這甲暫放你家中。太子穿不了,等數年之後太子的兒子大了,你可以再獻上來!”
藍春心裡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這麼回事?吓死兒子了!”
“我知道你怕!”藍玉看看兒子,難得的露出溫和的神色,“你怕你爹連累你們,連累咱們一家幾十口,畢竟胡惟庸等人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
藍春低頭道,“兒子也是怕父親真惹怒了皇上......”
“皇上要殺人,不會問罪名,隻會給按上罪名。咱們大明這位皇上,剛愎難猜,他看你順眼的時候,怎麼看都順眼。若是他看不順眼了,就算歸隐田園,他都要弄死你!”
藍玉哼了一聲,繼續說道,“他殺人,是看這個人有沒有威脅!”
“父親既然知道,為何這些年..........?”
“你爹我就是這麼個性子,知道了也要去幹,天生不服天朝管。”藍玉苦笑,長歎,“其實這些事,也是在家閉門思過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琢磨出來的!”
說着,藍玉又看看兒子,“知道你怕,你爹我心裡,也很怕!”
怕?
藍春驚訝的望着父親,在他心裡父親這人,一生都不曾有過半點軟弱,出了名的骨頭硬。而現在,居然也說出了怕字。
“不但怕,而且越想越怕!”藍玉繼續說道,“閉門思過?不過是禁足圈禁罷了。皇上這時,說不定已經命人搜羅你爹的罪過。說不定哪天,錦衣衛破門而入,一大串滔天大罪,順理成章的按在我腦袋上。到時候,你爹就該下去和李善長胡惟庸作伴了!”
皇上,不問罪名,會給人安上罪名!
這句真理,在李善長胡惟庸案上表現得淋漓盡緻。皇上要麼不殺人,要麼就連根拔起,絲毫不留餘地。
一想到真若是那樣,藍家被連根拔起,藍春忍不住渾身發抖,顫聲道,“父親,不會的,太孫殿下會幫咱們說話的!”
“你爹束發之年就跟着皇上,比你了解他!這位皇爺,隻怕是太孫越回護,他越要殺!”藍玉又是苦笑一下,“老皇爺以前說過一句話,心軟是害,害的是自己!若真到了那一步,老皇爺,是不會讓太孫心軟,留下我這個禍患的!”
“那..............”藍春已經慌了,“那如何是好?”
“你看你慌的!”藍玉搖頭,“哎,你呀,當初就該帶你去軍中打仗,磨練你的性子!”說着,看看兒子,“這隻是你爹,最壞的想法。事兒嘛,也未必到那一步。”
說着,站起身,朝外走,“所以,讓你把這副甲送上去,送給太孫。皇上自然會明白,你爹心裡害怕了,在求饒呢!我這是在告訴皇上,不管如何,不管到了什麼時候。藍玉侍奉太孫,都會如當初對太子一般。我藍玉,隻是有過錯的桀骜之臣,不是朱家的威脅。”
藍玉,一生不曾低頭的藍玉,終究是低頭了。
他和所有的臣子一樣,恭敬的獻上自己的忠誠,也希望通過這副甲,讓皇帝能夠想起他曾經的功勞。
面對皇權的猜忌,他唯一能做的,也隻是低頭。
這副元主的禦甲,當天就送到了宮中。
東宮,景仁殿,暖閣。
朱允熥先是看了看箱子中的金甲,再看看跪在自己面前的藍春,眼神異常淩厲。心中,滿是憤怒。
“你們家,還真是不作死不罷休!”朱允熥厲聲道,“這是人臣能有的東西嗎?把元主的禦甲給孤做大婚的賀禮,虧你爹想的出來!他是不是想試試,是他的脖子硬?還鋼刀快?孤苦口婆心,上次和你說那麼多,他全當成耳旁風?”
“殿下息怒!”藍春擡頭,趕緊說道,“這甲,其實有一段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