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允熥想,與其讓李景隆在京中戰戰兢兢的,不如派到戰場上去。他這人雖然統兵打仗沒能耐,可是個人的武藝卻不差。不為将帥,也出不了什麼亂子。
若是當真,當真能曆練出來幾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人孰能無情,李景隆在他身邊暗中幫他做了那麼多事,他也實在不忍心,讓李景隆繼續這麼郎當下去。
況且,以後李景隆還有大用,總是靠着小聰明勢必不能長久。這也算,他作為君主,對李景隆的栽培。
傅友德心裡有些犯難,他對李景隆倒不是瞧不起,更談不上有意見。李景隆此人,其實在老輩人的口中風評不錯,但他什麼都好,就是不像個武人。不是恨和惱,而是怒其不争。
其實也不是李景隆太差,而是和他爹李文忠一比,他簡直就比沒了。
李文忠十來歲就在軍中,以宿衛的身份上陣,而後統兵作戰,為人對上忠直,對下寬容。所帶軍隊,令行禁止,無論勝敗百折不撓。數次率領大軍北征漠北,幾次身披數創,仍然死戰退敵。
可李景隆呢,生在大宅長于婦人之手,旁門左道門清,軍事上卻........而且他還沒在軍中基層曆練過,往往是眼高手低,口出大言。他也不是沒那個能耐天賦,而是根本心思不在這個上頭。
他爹李文忠在他這個歲數,都已經是五軍都督府唯一的大都督,掌握天下兵馬和李善長一起,處理軍國大事了。
本來,傅友德和李家,也不是一條線上的。而且最讓傅友德看不上的,就是李景隆的嘴臉和做派。
李文忠他佩服,敢說敢做,為人正直。當初皇爺殺胡惟庸同黨的時候,李文忠敢跟皇爺硬頂。
“陛下殺盡功臣宿将,一旦邊疆有警,或内有叛亂,那時誰來為國效力疆場?願陛下三思。”
看看李文忠這膽量,這胸懷。可是再看他兒子李景隆,就是一個磕頭蟲。
“曹國公身子無礙?”傅友德看看李景隆還有些顫抖的雙腿,“昨日剛挨了闆子!”
“無礙的!”李景隆苦着臉,“我可以坐馬車跟着大軍!”
“軍中要麼騎馬,要麼步行,所有車馬要運送糧草,傷兵器械,不得乘人!”傅友德正色皺眉道,“軍中是要吃苦的!”
“那我就騎馬!”李景隆咬牙說着,也被傅友德勾起了心中火,不悅道,“怎地?老國公瞧不起我?哼,論弓馬騎射,戰陣策論,我還未輸給誰?”
說是一回事,打仗是另一回事!
傅友德淡淡一笑,對朱允熥說道,“就依殿下所言,讓曹國公在臣軍中,為随軍參戰,統計糧草等事!”說着,拜道,“臣先告退!”
“好!”朱允熥親自送了幾步。
等傅友德走遠,朱允熥剛回身,就見李景隆肩膀一聳一聳,挺大個爺們竟然哽咽起來。
朱允熥啞然失笑,“你挺大個老爺們...........”說着,他也知道李景隆心中委屈,對宮人道,“給曹國公搬個軟榻來,讓他坐着回話!”
“臣,心裡委屈!”
這是實話,本來昨日他成了老爺子的出氣筒,被抽了一頓鞋底子,又打了二十闆心裡就不舒服。好好的在家養病,突然被皇太孫傳召,說讓他上戰場。
他李景隆是将門之子,上戰場也不是不行,從小到大他也是名師教導出來的,胸中自然有些丘壑。可讓他上戰場,還不給他權力,讓他隻能當參贊。
這也就罷了,皇太孫怎麼說他怎麼做?
你傅友德憑什麼瞧不起我?
老東西,不看你是開國老臣長輩的份上,我能待你這麼客氣!論爵位比你高,論聖眷比你深,論家世比你顯赫,你牛什麼?
李景隆也出身世家大族,大明朝除了皇上和太孫,哪個敢給他臉色。哪個敢把看不起三個字,赤裸裸的寫在臉上?
“你委屈什麼?隻讓你參贊軍務沒給你權力?”說着,朱允熥也坐下,“你委屈是因颍國公輕視于你,還是覺得孤輕視你了?”
再說,屁股還沒好呢,就要去大同那邊吃沙子?聽說那邊,可是荒涼得很。連口像樣的飯食,都吃不到。
“傅公!”李景隆擦下眼睛,“臣也不知怎麼得罪他了,從臣小時起,他就看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