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牧天下,任民挾官,易生禍亂。長此以往,君臣百姓如仇寇也!”
“鄉野刁民,蠻不講理。陛下信之聽之,恐傷天下士子之心!”
對此,老爺子的回答十分直接,“大诰有言,民告官若不屬實,家中三代斬首。爾等以為,哪個刁民,會刁到不顧自己全家吃飯的腦袋,也要誣告?”
“再者,若天下言路暢通,百姓有伸冤之處,斷不能來朕面前!”
天下最知民心,最知官心的人,就是老爺子。
後世有人曾說,洪武皇帝雖是徹頭徹尾的獨夫,但絕對不是,好大喜功,好稱盛世,使百官稱頌而百姓受罪的民賊!
這也是,數百年後,文人士大夫們,最痛恨老爺子的一點。
他給了百姓從不曾有過的,制約和限制官員的權力,把百姓反抗不公,變得合法化。讓官員不再高高在上,不再權勢滔天。
翌日,天不亮,朱允熥和老爺子就已經起身。
秋日清晨微涼,有霧萦繞。
謹身殿中,在十二監太監的簇擁下,兩人換了朝服。随後奉天殿中,禦座緩緩升帳,露出威嚴的龍椅。老爺子和朱允熥,在大漢将軍的甩鞭聲中,徐徐落座。
“臣等,叩見吾皇萬歲,皇太孫千歲!”
禦座上,朱允熥注視着從殿中延伸到外面廣場的,三跪九叩的群臣們,微微擡手,代老爺子說道,“衆愛卿平身!”
平身後的臣子們,都肅然站好,想必他們也聽說了又有人進京告狀。所以都謹慎的默不作聲,靜觀其變。
“昨夜,咱聽說又有人進京告禦狀。這次,還是直接抓了禍害百姓的官來!”老爺子的聲音低沉,讓人後背發涼,“整日裡,你們就跟咱報喜不報憂,以為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咋樣,露餡了吧?”
說到此處,重重的哼了一聲,“你們中,總有人覺得咱對你們太刻薄了,可是即便是咱刻薄到這個地步,天下還是有冤屈!”
老爺子的聲音在殿中回蕩,群臣們的頭更低了。
而朱允熥則從老爺子的話中,聽到些不一樣的意思。
雖是民告官,但未經大理寺審查,老爺子就說是冤屈。那必定是昨夜,錦衣衛已經把來龍去脈秘密奏給了老爺子。
“又有人要倒黴了!”朱允熥心中說道。
“應天府府丞何在?”老爺子話音落下,朱允熥開口說道,“把事件來龍去脈,奏上來!”
文臣第三排,應天府府丞蔡英馬上出列,跪地奏道,“啟禀陛下,太孫殿下。昨日傍晚,城外弓馬巡檢報,有常熟鄉民陳壽等人,捆綁當地縣吏,欲進京告狀,訴其殘民之罪。”
“臣,不敢怠慢,馬上命弓馬兵帶陳壽及其子侄外甥等人進城,并奏于陛下和殿下,等待聖裁!”
這人的前任,就是因為阻攔百姓告狀,做成了人皮褥子,他現在自然不敢有所隐瞞。
“大理寺卿,錦衣衛指揮使何在?”朱允熥又問道,“昨夜皇爺爺旨意,看管詢問,可有筆錄文書!”
錦衣衛指揮使何廣義,雙手舉着一份卷宗,跪地道,“昨夜,臣簡單詢問幾句,來龍去脈皆在于此。請陛下殿下,聖斷!”
“呈上來!”
朱允熥說完,樸不成走過去,接了卷宗文書,從禦階側面,快步送來。
“皇爺爺,您過目!”朱允熥接過,對老爺子說道。
老爺子依舊看着群臣,面色不善,擺手道,“咱看過了,你看。”說着,一指群臣,“念給他們聽聽!”
“是!”朱允熥躬身,打開卷宗念道,“小民陳壽,小名陳六。常熟陳家村人,喜好槍棒,略有勇力,家有田二十八畝,牛兩頭,為村巡防弓手!”